正念認知療法對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中線上求助者焦慮抑郁情緒的影響

浙江省金華市第二醫院 浙江，金華 321016

自2019年12月開始，一場由新型冠狀病毒引發的傳染性疾病在武漢爆發。該病毒具有致病性強、傳播速度快等特點，恰逢春節前后人員大遷徙，使感染人群急速增長。新冠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已成為我國近年來感染人數最多、感染面積最廣的新發呼吸道傳染性疾病。作為21世紀第3個新發現的冠狀病毒[1]，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COVID-19疫情已成為世界性的公共衛生事件，對公眾的生活帶來極大的影響，并造成了一些不良心理反應。

正念認知治療（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MBCT）是由3名認知心理學家Mark Williams、Zindel Segal和John Teas-dale以認知行為治療為基礎，融入卡巴金的正念減壓療法的理念和練習，發展出的、具有東方禪修靜心力與西方認知洞察力的自我療愈方法[2]。研究證實，該方法在抑郁癥、焦慮癥、睡眠障礙、應激障礙以及一些慢性疾病伴有情緒障礙的治療中有效，同時也能提升普通人群的情緒調節及心理健康水平[3]。由于COVID-19傳染性強，存在人傳人的特點，為減少人員流動與接觸，我院于2020年1月25日開展MBCT線上干預治療，明顯降低了線上求助者的焦慮抑郁水平，取得了良好的治療效果，現將具體情況報道如下。

1 對象和方法

1.1 研究對象 我院是金華市唯一一家三級甲等精神?？漆t院，是金華市精神衛生中心、金華市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中心。2020年1月25日開始，我院開通COVID-19疫情咨詢專線12320和微信公眾平臺，至2020年1月31日線上共接診求助者161人次。對此期間的線上求助者進行癥狀概念化并評估焦慮自評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抑郁自評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漢密爾頓焦慮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17項） 分值，以確定納入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符合SAS、SDS≥50分任一項；（2）意識清楚，語言溝通、認知無障礙；（3）愿意參加、配合本次調查研究。排除標準：（1）有嚴重的心肺腦疾病者；（2）處于精神障礙疾病急性期的求助者。共納入符合標準的研究對象99例，其中男36名，女63例，年齡 25～78歲，平均（45.09±12.65）歲；無宗教信仰90例，有宗教信仰9例。既往均無焦慮抑郁病史，未系統服用抗焦慮抑郁藥物。

1.2 研究方法 將99名求助者隨機分入4個微信群，接受4周8次、每次約20min的線上MBCT，統一發放治療音頻、視頻，督促家庭作業，負責答疑。每個群的醫師與治療師以及治療方案均相同，只是時間點上予以錯開。入組人員以手機掃描微信二維碼的形式獲得線上SAS、SDS自評量表，醫師與治療師以微信視頻聊天形式測評入組人員的HAMA、HAMD與五因素正念度量表（five facet mindfulness questionaire，FFMQ）分值。MBCT的具體內容參考《正念干預專家共識》[4]，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呼吸空間：求助者輕輕閉上雙眼，留意自己身體狀態，去聆聽并感知當下周圍的所有聲音；雙手安放在腹部，將注意力帶到腹部，感受腹部隨呼吸起伏，感受當下的呼吸；放松臉上的表情，從腹部拓展至全身，察覺全身變化，身體哪里不舒服就將呼吸帶到那里[5]。（2）著陸技術：提示今天是幾號、星期幾、處在何方。想象把負性情緒打包放進“保險箱”，盡可能多地說出你周圍的物件和色彩；用城市金華的“華”字組詞，越多越快越好；去發現周圍隨手可觸及的物件，去觸覺去感觸它，感觸它的大小、形狀、質地等；感觸身體與椅子的接觸，感觸雙腳與襪子的接觸，與地板接觸，感受雙腳在地面的支撐，感受身體的安穩[6]。（3）正念行走：感受雙腳與地面的接觸，察覺要行走的沖動，抬腳、伸腳、放腳，重心從一只腳傳到另一只腳，緩慢行走；感受腳從觸及地面一瞬間下壓到著力的過程，注意腳底與地面的觸動摩擦；去感覺每一步都是大地給予的承接，是身體、雙腳的精妙，是自然對我們人類生命身體的饋贈[6]；感受自己對大地、對自然的愛，含著純潔的微笑并拓展至心間，使心胸變得開闊柔軟。（4）慈心冥想：把美好的愿望祝福送給自己，感恩自己是一個被愛著的人，也將這份愛轉呈給愛你的人，轉呈給天下所有的生命[7]。

以上訓練鼓勵循序漸進開展，身體不適時可以適當休息。每次線上督導20min，要求練習者每天居家練習1～2h以上，每周進行2次電話、微信督導，連續4周。

1.3 測評指標 使用SAS、SDS、HAMA、HAMD（17項）量表測評求助者干預前與干預4周后的焦慮抑郁水平，應用FFMQ評定求助者個體正念水平。其中SAS、SDS表采用Likert 4級計分，無計1分、有時計2分、經常計3分、持續計4分。每個量表有20道題，總分＜50分為正常范圍，50～60分為輕度焦慮/抑郁，61～70分為中度焦慮/抑郁，71分以上為重度焦慮/抑郁。HAMA量表共20道題，采用Likert 5級評分，無計0分、輕度計1分、中度計2分、重度計3分、極重度計4分，總分＜7分正常、7～13分可能焦慮、14～20分肯定焦慮、21～28分明顯焦慮、≥29分嚴重焦慮。HAMD（17項）量表總分＜7分正常、7～16分輕度抑郁、17～23分中度抑郁、≥24分重度抑郁。FFMQ量表由觀察、描述、正念行動、不判斷和不反應5個子量表，共39條目構成，采用Likert 5級評分，整體心智覺知度與量表分值呈正相關，完全不符合計1分、有一點符合計2分、有些符合計3分、經常很符合計4分、總是很符合計5分。

對比求助者治療前后各量表評分的差異，同時將求助者按治療前焦慮、抑郁程度進行分級，治療后等級未更改為無效，改善一級為輕度有效，改善二級為有效，改善三級為顯效，對比不同等級求助者治療效果之間的差異。

1.4 統計學分析 采用SPSS 19.0統計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計量資料以±s表示，治療前后比較采用配對樣本t檢驗；計數資料以率表示，組間等級資料比較采用秩和檢驗。以P＜0.05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MBCT前后求助者各量表評分比較 短程MBCT后，求助者SAS、SDS、HAMA及HAMD（17項）評分均明顯低于治療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治療后FFMQ得分明顯高于治療前，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1。

2.2 不同焦慮抑郁程度求助者治療效果比較 由于部分求助者未達到SAS焦慮或SDS抑郁的診斷標準，故對達到診斷標準的求助者進行分析。焦慮抑郁等級程度越高的求助者，短程MBCT后改善越明顯，SAS自評不同焦慮程度求助者間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χ2=46.904，P=0.000）；SDS自評不同抑郁程度求助者間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χ2=54.989，P=0.000）；HAMA不同焦慮程度求助者間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χ2=26.404，P=0.000）；HAMD不同抑郁程度求助者間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χ2=32.988，P=0.000）。見表2～5。

表1 MBCT前后求助者SAS、SDS、HAMA、HAMD、FFMQ評分比較（分）Fig.1 SAS，SDS，HAMA，HAMD，FFMQ scores of help seekers before and after MBCT（scores）

表2 SAS自評不同焦慮程度求助者治療有效性比較Fig.2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ectiveness of SAS anxiety self-evaluation to different degrees of help seekers

表3 SDS自評不同抑郁程度求助者治療有效性比較Fig.3 Comparison of the therapeutic effectiveness in SDS depression self-evaluation to different degrees of help seekers

表4 HAMA不同焦慮程度求助者治療有效性比較Fig.4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ectiveness of HAMA anxiety to different degrees of help seekers

表5 HAMD不同抑郁程度求助者治療有效性比較Fig.5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ectiveness of HAMD depression to different degrees of help seekers

3 討論

正念一詞源于古代東方思想體系，特別是佛學、禪宗的一些理論與日常修行儀式行為，其本質是一種對于自我與周邊萬物之間關系的覺察[8]，但簡化了宗教體系中相對繁瑣的教義與儀式，讓一般大眾易于操作。其理論淺顯易懂，實踐方便簡單，目前已經越來越被廣大心理治療師應用到諸如壓力管理、恐慌、焦慮、抑郁心境以及慢性疼痛、失眠和一些慢性心身疾病軀體精神癥狀的心理治療之中[3]，與接納與承諾療法（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和辯證行為療法（dialectical behavioral therapy，DBT）一起成為第三代認知治療技術的代表。

MBCT通過正念冥想、對話和認知行為訓練等技術來促進情緒調節，減少反芻思維，防止周期性焦慮、抑郁的復發[9]。研究證實，MBCT不僅適用于焦慮癥和抑郁癥的治療，還能有效預防再次復發/復燃[10]。Hofmann等[11]研究發現，MBCT能夠減輕抑郁癥患者的自殺意念，對于伴隨其他軀體和精神疾病的抑郁與焦慮也有效。有研究指出，MBCT能減輕應激反應，與大腦前額皮質通過調節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HPA） 和交感-腎上腺髓質軸（sympatho-adreno-medullary system，SAM）、減少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的分泌有關[12]。Burg等[13]也指出，正念練習能有效激活副交感神經系統。孫莎莎等[14]研究報道，正念認知可讓心臟的功能內穩態改善。

在COVID-19疫情的當下，廣大民眾響應政府號召選擇居家，出于對疾病以及疫情發展結束的未知與擔憂，一些民眾產生了恐慌心理，甚至出現懷疑、緊張、焦慮、不安、抑郁等情緒反應，以及認知改變和軀體的不適癥狀。對本次疫情中居家的求助者來說，在有限的空間里，每天面對各種繁雜的信息，非常容易出現負面信息過載，單純的認知調整短期內有一些難度，而行為治療在枯燥的居家環境中缺少多元的行為支持。在這次COVID-19疫情中，對于居家這樣相對特殊的空間環境里，正念認知因其理論簡單易懂，操作方便容易，場地需求較低，而且具有顯效快速的特點，因而被求助者高度接受，入組求助者沒有一例選擇放棄與中途退出，也說明這種心理干預技術在這個特殊時期是一個能被普遍接受的選擇[15]。

一般MBCT訓練療程為每周1次，每次2h，為期8周。限于工作人員人手緊張，本研究壓縮了經典正念練習和MBCT治療的療程[16]。較大規模地采用線上短程的MBCT尚屬首次，筆者制定了每周2次，每次20min的線上督導和線下家庭作業，采用每天練習1～2h的形式，讓求助者覺察當下，體驗自身的當下發生。求助者通過正念認知與行為的調整，去關注當下身體的心理反應，接受當下的身心狀況[17]。FFMQ是能較好評價治療者正念水平的評價工具，其信度Cronbach's系數達到公認的0.74[18]。雖然求助者的焦慮抑郁水平下降與本地疫情整體控制較理想以及全國疫情向好的趨勢發展也存在一定的關系，但本研究案例在接受MBCT后，FFMQ量表測評得分明顯高于治療前水平，在喚醒內在專注力、增強積極認知水平、緩解壓力、調節焦慮抑郁情緒等方面都較為滿意，證明MBCT對COVID-19疫情下居家民眾的正念水平提升有積極的作用[18]。

進一步比較不同程度焦慮抑郁求助者治療效果，發現焦慮抑郁等級程度越高的求助者，短程MBCT后改善越明顯。對于焦慮抑郁水平程度越高、干預效果越明顯的現象，筆者分析認為，這類人群對于來自外部的應激事件較為敏感，應激反應較強烈，焦慮抑郁情緒反應明顯，量表測評分值較高；但這類人群對于一個有效的干預方案也同樣存在反應較為積極正面、治療過程參與性較高的特點，體現在對干預治療后的減分也最為明顯，當然也與現期疫情狀況改善以及求助者對疫情環境逐漸適應有一定的關聯性。

綜上所述，MBCT能將引起抑郁焦慮等負性思維的注意力剝奪，并能提高正念認知在思維中的水平[19]，從而起到抑制抑郁焦慮發作的作用，對COVID-19疫情下居家民眾的一些焦慮抑郁情緒有良好的治療效果，值得推廣。本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線上接聽熱線的醫師與治療師相對較多，每人擅長的心理干預技術不同，故而為了減少干擾，便于開展研究，統一以正念認知干預技術為主導技術，也未能進行對照研究；而單中心研究可能存在樣本偏倚，同時干預時間較短，遠程效果尚無法評估，有待進一步追蹤觀察。

（特別鳴謝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臨床童慧琦副教授的網絡公開課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