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貴五要

饒彬

首先，我要對鄒老師的詩歌創作研討會表示祝賀之意！我對鄒老師十四行抒情詩的幾點看法：①鄒老師的十四行抒情詩是學者的詩。②鄒老師的十四行抒情詩是詩歌評論家的詩。③鄒老師的十四行抒情詩是“戴著鐐銬跳舞”的真詩。其次，我認為現代詩應在“真”、“上”、“美”、“思”、“空”五個字上見真章。

所謂“真”——是指一種藝術上的真，真心、真情、真感。禪說人生三個階段：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又是山。對于山來說，人怎么看，它都在哪里，它也似乎一直沒有改變。但詩人應該就是看山的人，無論它處于人生的何種階段，他的感受、感知是真實的。正如我們寫詩，可以說自己是一棵樹、一條魚，難道這不也是一種真實嗎？別人在讀你的詩，他會說樹不可能這樣想、魚不可能這樣做嗎？詩是藝術，我覺得詩是不能離開一個“真”字的。

所謂“上”——詩歌應該是向上的，也就是說詩歌應該有積極因素。如果我們的詩歌創作只能使人更加頹廢，那么這樣的寫作又有何意義？這不是說我們的詩歌一定要高高在上，崇高、英雄主義曾經是詩歌的因素，詩言志、詩言智應該是詩歌的傳統?，F在詩歌的流派很多，自然主張都會不一樣，但詩只有是詩才有談論的必要。就像有些詩人主張詩是向下的，應該是反崇高的。我覺得這都沒什么問題。上和下本身就是相對的，方向錯了，停下來也是一種進步。比如說，我們的詩歌寫作只是歌功頌德，只是空洞政治口號的修飾語，那么，我們多一些口語化、更接地氣的詩，就是一種反思，這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向上。但這絕不能成為一種庸俗化和低俗化。詩寫出來后，起碼要讓讀詩的人有所思、有所感、有所獲。向“上”應該是對詩論文范文詩歌寫作的基本要求。我2001年4月寫過這樣一首詩，它還在當年的《長江日報》發表了。發表的詩由編輯改了我一個字。我認為這個字改得非常好，我開始寫的題目是“不與夜為敵”，編輯將“敵”字改成了“伍”字，即“不與夜為伍”，這個字一改，詩變得積極向上起來，我認為這個編輯就是我的一字師。后來在出詩集的時候，我用的就是改了之后的詩。鄒老師在給我詩集序文中還專門將這首詩作為我的“自畫像”作為文章的結尾?！跋蛑谝骨斑M/歌聲越過高原/如論文范文的目光/穿行在稠密的空氣里/回憶著白晝的池塘/以及池塘的波光//開啟的門 和/門里的風景/是活起來的原野/視野遼闊/目光溫柔/像靈猿往樹上爬/攀援在今夜的枝頭/而思緒/早放上了風箏/想變成/一只不定位的星星/卻不閃爍/就這樣/不與夜為伍”。

所謂“美”——詩歌應該是美的，我們形容風景美，喜歡說如詩如畫，客觀說，我們的現代詩寫得是越來越“不美”了，我認為這是很多人不喜歡現代詩的原因之一。而且，我覺得現在的詩人也有這樣一個傾向，即刻意拋棄詩中美的元素，仿佛詩寫得越沒有詩意越好。我接觸新詩是在20世紀80年代，喜歡上詩應該與詩的唯美性有關，比如說戴望舒的《雨巷》，其音律美、畫面美，即使對詩不作任何解讀，讀詩中文字的本身就是一個享受。再比如說席慕容的詩，她的每一首詩都是美麗的畫卷（這和她自身是畫家也不無關系）。詩可以是學問，但詩的生命力還是要在讀者身上得到體現。如果讀者覺得你這完全不是詩或者不像詩，即使專門能從事詩歌研究的人給予高度評價，我覺得最終還是會被淡化甚至遺忘的。

所謂“思”——鄒老師給我的第一本詩集《白砂糖之夢》的序文中有這樣一個觀點，“詩人首先是思想家”，對此，我是非常贊同的，詩言志、詩言智、詩言思，這應該成為詩的基本屬性。詩作為藝術的一個門類，相比音樂、繪畫來說是不能直接給人聽覺和視角上的感受的，從這個層面來說，仿佛是詩的短板。但從辯證的角度看，詩又少了很多局限性。也就是詩能在很少的文字中，盡可能給人以遐想。像顧城的名篇《一代人》，“黑夜給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兩行詩把顧城那個年代的“一代人”的時代表征表現出來了，但如果用其他的藝術形式，能不能表現出來呢？也是可能的，但同時難度也是非常大的，也絕不可能像詩這樣表現得簡單而明了。詩人在思考，詩是詩人思考的載體和結果。不是所有的詩都應該有哲理性或者能表現一定的哲理性，但有哲理性的詩生命力應該更加旺盛。我們現在耳熟能詳的一些名言警句，大家找一下它們的出處，就會發現很多就是詩人的詩句，如果一首詩人們讀了后，能有所思、有所感，甚至能記住其中的詩句，這樣的詩不是比那些讀了等于沒讀，只是按詩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文字有價值和意義嗎？有些人認為只要把一句話拆分成幾段就是詩，還調侃說，電腦也可以作詩，其實就是我們現在的一些詩論文范文詩已經沒有思考了。詩應該是有靈魂的文字。而這靈魂就要體現在“思”在上。

所謂“空”——我今天在談現代詩的問題時，提到這個“空”字，應該是很多人覺得不可理解?！翱铡睉撌莻€具有佛性和禪意的一個字眼。寫詩是需要一定的才氣的，對于詩人來說，很容易碰到江郎才盡的窘境。詩人有一個甚至幾個創作上的爆發期應該是很容易的，但要長期而持續地保持一種好的狀態卻不容易。這正如年輕人的血管，血的流淌要比老年人通暢，為什么這樣，因為負擔不一樣。我們現代人為什么這么忙、這么累，甚至很多人感嘆幾十年都沒有好好仰望過星空。因為大家的追求太多，論文范文太多，生存的壓力太重，不能時常清理內心和頭腦中的沉疴和垃圾。在這樣的狀態下，詩歌只能顯得沉重和生澀，空靈的文字、空谷佳音自然就遠離我們而去了。詩人要保持童心，只有童心才清澈透明，畫面太滿則沒有生機和活力，我們要給自己多留一點空間甚至空白，而不要讓知識、成功甚至輝煌塞滿我們的人生，外在的負荷不要進入我們的內心，這對詩人來說應該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