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勸你好自為之

王木木

坑爹的頁面廣告當著元小千她媽的面，給她彈出了七個八塊腹肌的裸男，害她被掃地出門。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上班第一天，她就發現她老板居然就是頁面廣告上那七個裸男之一……

【1.別看，當心長針眼】

元小千她老娘隔著手機把元小千罵得狗血淋頭時，元小千已經拖著她的行李箱走進了機場的地下停車庫，正按照閨密肖萌萌給的地址找她的車。

因為只顧著找車，耳邊還有母親大人在嘮叨，元小千一時不察，膝蓋撞在了一輛黑色轎車上，痛得她彎下了腰，卻看見車輪胎下面有顆大頭釘。

她一邊倒吸涼氣，一邊彎腰撿起大頭釘，就聽到她母親大人說：“元小千，你別以為你被攆出家門這事兒就完了，關于你不務正業，卻躲在房間里——”

“媽！”元小千忍無可忍，仗著地下停車庫空無一人，終于爆發了，“我說了我沒看小黃鴨，沒找小黃鴨，沒跟小黃鴨有不正當關系，那是彈出來的愚蠢的頁面廣告，廣告！您怎么就是不信呢？在您心里，你女兒我是那種會去某某會所找小黃鴨的人嗎？！”

元小千的回音在地下停車庫里一圈一圈回蕩，吼完后她憤怒地掛斷了通話，覺得還挺解氣。

然后，她身后不到五十米處，剛剛她撿大頭釘的那輛黑色轎車就“滴”一聲被按亮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過去，看見一個西裝革履，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的帥哥提著個商務行李箱走過來，跟她對視一眼了，說了一聲“謝謝”，然后打開了那輛車的后備廂。

“……”

元小千發誓，她看到了帥哥垂下長長的睫毛也藏不住的笑意。她面紅耳赤地呆在原地，居然還能騰出點兒心思想：這人五官精致，身形挺拔，長得怎么有點兒眼熟？

沒一會兒，她就想起來了：啊，她覺得他眼熟，不是因為他像她看過的哪部偶像劇的男主角，而是因為他像——

“小黃鴨？！”

那個害她有家不能歸，害她被自家老媽罵成狗的罪魁禍首“廣告”里，正中間，臉最帥，八塊腹肌穿黑絲的“小黃鴨”，可不就是不遠處車里那個已經系上了安全帶，并且一腳油門踩下去的男人嘛！

元小千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頭釘，第一反應是，如果自家老媽眼下要是在自己身邊，估計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小千，小千，那是誰？你認識？”

前來接她的死黨肖萌萌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一把抱住了她：“我剛才等了半天等不到你，就來找你，結果你杵在這兒看帥哥，還不叫我，過分！”

元小千一個激靈，回身捂住自家閨密的眼睛：“乖，別看，當心長針眼?！?/p>

肖萌萌：？？？

【2.殺千刀的網頁廣告】

身為一個從小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熟記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優秀共產黨員，元小千萬萬沒想到，她的一世英名會毀在一個該死的網頁廣告上……

事情是這樣的。身為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菜雞，元小千像所有沒工作的同學一樣，開始到處投簡歷，然而幸運之神似乎特別眷顧元小千，昨天她打開郵箱，一下子收到了兩個面試通過的通知。她一時興奮不已，就跟肖萌萌炫耀。

肖萌萌也很興奮，發現其中一個給元小千發錄取通知的公司跟她剛入職的公司居然在同一個城市，當即給元小千拍板，就這家了，這樣她們就可以一起住肖萌萌的出租房，分攤房租。

閨密兩個開心得手舞足蹈，然后元小千她媽就幽靈一樣在后面拍了她一把，嚇得她本能地蓋上了筆記本——實話實說，元小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要這么干，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

這么欲蓋彌彰的行為，嚴重引起了元媽媽的懷疑，她命令元小千打開筆記本。元小千身正不怕影子斜，雄赳赳氣昂昂地打開了筆記本，好死不死，殺千刀的瀏覽器給她彈出了個10cm*10cm的廣告頁面。

頁面上，七個八塊腹肌的裸男在她14寸的筆記本屏幕上瘋狂抖動，辣瞎她的狗眼……

當時場面安靜極了。

然后第二天一早，元小千和元小千的行李箱，就被元小千的母親大人一起掃地出門了……

“待會兒咱們去吃頓好的，明天一起去各自的公司上班！啊，美好的生活就要開始啦！”

肖萌萌一邊開車，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對了，寶兒，我還以為你要過幾天才能來呢，沒想到你這么愛我，一收到錄取通知就迫不及待地投入我的懷抱里來了。你是不是特別想跟我住一起？”

元小千心里苦，但元小千沒臉告訴她自己是被掃地出門的，只能苦笑著點頭：“是啊，我特別想盡快跟你住一起?！?/p>

“我就知道，哈哈哈……”

肖萌萌把車開得幾乎要飛起來了。

【3.老板的世界她不懂】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元小千提前來報到的行為讓領導非常滿意，所以她的入職手續辦理得特別順利，同事們對她也特別友愛。

坐在她旁邊工位的妹子青青，是個年輕漂亮的小話癆，帶著元小千熟悉公司環境后，指著一個門說：“那是我們公司兩個投資人之一，王總的辦公室?！?/p>

又指著一個緊閉的辦公室，說：“那是另一個投資人，程總的辦公室，不過他不經常來公司，你今天肯定是看不到了。嘖嘖，替你惋惜?！?/p>

元小千一頭霧水：“為什么惋惜？”

“我們程總可帥了，光看顏值，就可以讓我每天早到一小時，晚上加班不回家?！鼻嗲嚯p手握拳，表情如同打了雞血。

元小千暗搓搓道：“真這么帥？”

“騙你不是人?！鼻嗲嘈攀牡┑?。

元小千工作的第一天很順利。下午三點，她出去拿了個文件回來，剛踏進公司，青青就沖上來，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小千，程總來了，男神來了！我的媽，你這個運氣！你來上班的第一天，程總就來了！”

元小千也很激動：“真的嗎？我好期待，他在哪兒？”

青青還沒說話，身后不遠處就傳來響亮的問候聲：“程總好！”

元小千眉開眼笑地扭頭看過去，然后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不遠處這個和王總站在一起，一身西裝革履，腿長兩米八的程總，不是那只“小黃鴨”又是誰？

程一柏跟她的目光對上，片刻后似笑非笑地挪開了。元小千目送他走進辦公室，直覺得難以置信，目瞪口呆——這世道不公，不公如斯，這人都好看成這樣了，都是這么大一個公司的老板了，他的愛好居然是去當‘小黃鴨’？！

老板的世界，她不懂。

【4.QQ運勢真準啊】

隔日，元小千起床后特意打開QQ，看了一下自己的星座運勢，發現她的工作指數居然只有兩顆星。

“騙人，我不信。雖然我知道了老板的秘密，但老板又不知道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憑什么我的工作運勢只有兩顆星？”

她雖不信這個邪，卻還是按照幸運色推薦，換了一件藍色的衛衣。

大約是幸運色起到了作用，元小千工作的第二天依舊很順利。

程一柏好幾次路過她的工位，除了多看了她幾眼，并沒有為難她，可見即使他聽到她在地下停車庫跟自家老媽為了“小黃鴨”的事情吵架，也沒有對她產生偏見。下午三點，程一柏甚至提前離開了公司。

元小千松了一口氣，QQ運勢又不是真的準，自己到底在擔心啥？

因為元小千上班的地方比肖萌萌上班的公司遠十里路，肖萌萌仗義地一揮手，宣布：“打今兒起，我也是有專車司機的人了?！?/p>

所以元小千每天早晨送肖萌萌到公司后，繼續開她的車去上班，下班后，自然也是先去接肖萌萌，兩人再一起回家。

傍晚六點，元小千發信息告訴肖萌萌自己已經到了，然后放下手機，站在寫字樓的花壇旁邊等人。距離下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寫字樓里出來的人已經不多了，而寫字樓旁邊的商場卻來來往往，人流不斷。

一個氣質優雅，妝容精致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從商場里面走出來，手挽著個西裝革履的帥哥，帥哥一雙腿修長筆直，竹子似的，另一只手里還幫忙提了許多購物袋。

元小千覺得帥哥穿的西裝有點兒眼熟，所以她多看了一眼，然后就覺得哪里不對。

女人雖然保養得很好，但也看得出年紀不小了，男人卻年輕得有點兒過分，這樣的兩個人挽在一起……

等一下！

元小千目瞪口呆：“小黃鴨，又是你？”

她一時激動，都沒發現自己喊出了聲來。帥哥看了過來，跟她四目相對，挑了挑眉。

糟糕！

元小千反應飛快地抬手遮住了臉，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來，假裝接電話，不敢看老板的臉，只求這二位沒聽見，趕緊走。

然而老天爺好像沒聽到她內心瘋狂的吶喊，元小千聽到女人疑惑地問：“那個女孩，剛剛是看著你在喊嗎？她喊的是什么？我沒聽清?！?/p>

“好像是我們公司新入職的員工?！背桃话厮菩Ψ切Φ?，“走吧，小姐姐，先上車，帶你去吃飯?！?/p>

元小千內心在咆哮：程總，就算你的愛好很特殊，可你也不能這么重口味??！這位阿姨的年紀都足夠當你媽了，“小姐姐”三個字你到底是怎么喊出口來的？還面不改色，心不跳，聲音甚至有點兒寵？

她正腹誹著，面前的光線忽然暗了暗，元小千愣了愣，將遮臉的手稍微松了松，透過指縫看過去，入目是一片藏藍色。她又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那是人家穿著西裝的胸膛。她稍微往上看了看，就可悲地又跟那張看得她過敏的俊臉四目相對了……

“呃，程總好，程總有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程一柏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問：“你剛剛看著我叫我什么？”

“不是看你?！痹∏г趺纯赡艹姓J？她立馬否認，“就是視線錯覺，你以為我在看你，但其實我看的是……”

她指著商場大門口，找背鍋的：“小黃人！”

“是嗎？”程一柏問。

“是，保證是?！痹∏奶?，卻硬撐著。

面前的男人露出了個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笑來，指了指她的手機：“你不繼續打電話了？”

元小千連忙進入狀態：“那個萌萌，啊，嗯——”

“你的手機拿反了?！?/p>

程一柏嗓音含笑地說完，不等她反應過來，轉身就走了。

元小千：“……”

她呆立在原地，覺得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八成是已經做到了盡頭了。

QQ運勢真準啊……

元小千兩眼淚汪汪。

【5.程總你不能這么對我】

元小千覺得，自己撞見了老板“出業務”，又當著老板的面喊老板“小黃鴨”，人事部應該很快就會給她發勸退通知書。

結果一連兩天都沒有任何人找她談話，青青甚至已經把她當成了福星，因為程總從來沒有在公司待過這么久，搞得她雞血過了頭，三天加班八小時，嚇得人事喊她去談話，勸她悠著點兒，別把自己搞成了工傷。

“元小千，程總找你?！背桃话氐闹韽霓k公室探出頭來喊元小千。

元小千本來已經開始慶幸了，結果被這一嗓子重新給喊進了低谷。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死就死吧，大不了我再找一份工作，雖然找工作很難，找到環境、福利待遇這么好的工作更難……

元小千悲壯地敲了敲程一柏的辦公室門。

程一柏低醇的嗓音響起：“進來?！?/p>

元小千捧著自己的筆記本進來，乖巧地喊了一聲“程總好”，再乖巧地站在了程一柏的辦公桌對面。

“嗯，坐?！背桃话仡^也不抬，示意她坐。

這就是傳說中的“茶話會”吧？潛臺詞就是要勸退吧？她何德何能，居然要老板直接出面勸退？

元小千心如死灰地坐在了他對面，好想沖他吶喊：老板，不要辭退我，我房租還沒付給肖萌萌，我媽媽還把我掃地出門了，頂著巨大壓力的我，真的不敢泄露你的秘密，求放過??！

“工作了幾天，感覺如何？”程一柏簽完手中的文件，抬起頭看著她微微一笑，問。

這微笑看得元小千心里發慌，她小聲說：“很好的?！?/p>

畢竟身為一個零經驗的應屆畢業生，能找到這樣的工作，真的挺不容易的。

程一柏拿起一份簡歷，說：“我看你簡歷上寫的，大學還拿到了法語專業的學位證書，所以我想……”

程一柏太過分了，他不僅勸退她，居然還勸她改行！

“程總，我覺得你不能這么對我?！痹∏]忍住，弱弱地舉手。

“什么？”程一柏頓了頓，挑眉。

元小千眼圈都紅了：“你不能因為我那天在寫字樓外看到了你，就這么對我……”

“我怎么你了？”程一柏問。

元小千正要說話，程一柏道：“我就是看你簡歷上寫了，你大學還拿到了法語專業的學位證書。周六中午我有個商務宴會，其中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伙伴是法國人，所以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給我做翻譯，我可以給你另外算時薪?！?/p>

元小千目瞪口呆。

程一柏好整以暇地問：“所以，你在寫字樓外看到了我，我就怎么對你了？”

“沒什么，程總。當翻譯是吧？好的，沒問題，我隨叫隨到?！痹∏_心了，興奮地握住了程一柏的手，“程總你真是個好人哪?！?/p>

程一柏的目光落在了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上，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別開了目光。

元小千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臉一紅，忙撒開手，匆忙說了一聲：“老板再見?！?/p>

然后拔腿就跑了。

辦公室的門在身后合上，元小千捂著發燙的臉，忍不住嘆息：程一柏不僅沒有睚眥必報地開除她，居然還讓她掙外快，這么好的一個人，他的愛好怎么就非得是那個呢？

【6.這肯定是碰瓷啊】

周六下午兩點，元小千換上程一柏贊助的禮服，兢兢業業地開車去接程一柏。

程一柏這次穿了一件黑色西裝，裁剪得體，將他的身材塑造得十分完美，簡直讓人挪不開眼。他一路走來，直到上車，不少路過的女性朋友們都忍不住偷看他，只有元小千揉了揉鼻子，不為所動——老板再帥也沒用，因為老板的愛好重口味。

她把車開得四平八穩的，眼看就要抵達目的地了，不遠處卻有一群人圍在馬路中間，堵住了路。元小千跟程一柏下車一看，原來是個中年大叔倒在地上，面色發青，不省人事。

“這個人暈倒了，怎么不送去醫院??？”元小千問圍觀的群眾們。

一個大媽聞言就說：“那哪兒敢??？現在碰瓷的人這么多，他一個大男人，看著也不像有病的樣子，突然倒在這里……”

“程總，這個人臉色都發青了，牙齒緊咬，嘴唇發紫，應該是真的暈倒了，我們趕緊送他去醫院吧？”元小千著急地看向身后的程一柏，生怕他拒絕。

然而程一柏拿著手機，跟她對視片刻，點頭：“好啊?！?/p>

元小千愣了愣。

周圍有好心人勸道：“小伙子，你跟你女朋友，你們剛沒看到情況。這個人好端端地走這么遠，到馬路中間就倒下去了，這肯定是碰瓷啊?！?/p>

“是啊是啊，你女朋友太善良了，容易被訛啊?！?/p>

“你快勸勸你女朋友別管了?！?/p>

兩人穿著西裝和禮服，很容易被誤會成一對。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程一柏笑著說：“可我女朋友說這人是真的暈倒了啊，所以還請大家幫幫忙，后果我們自負?！?/p>

元小千本來還怕程一柏不肯救人，沒想到程一柏居然這么好說話，而且……他怎么也跟著不知情的路人一起起哄，說什么“女朋友”??？還看著她笑得這么……讓人心動。

元小千的心跳快了起來，臉也紅了。

好不容易把大叔送去了醫院，等他們匆匆趕到宴會廳時，還是遲到了十分鐘。

元小千自責地說：“程總，對不起……”

程一柏還沒說話，一個穿著黑色露背魚尾長裙的女人就端著一杯香檳走過來。她笑道：“一柏，你遲到了，哈森先生最討厭不守時的人了?！?/p>

元小千抬頭一看，啊，這個女人！她不就是程一柏那天在寫字樓外面叫的那個“小姐姐”嗎？

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個大老板……

“路上有事耽誤了一下?！背桃话睾喍痰卣f。

“幸好今天我也在，替你周旋了一二，幫你公司說的好話比幫我自己的公司說的還多，我對你這么好，你懂的，今天晚上……記得回家?！迸顺麛D擠眼。

程一柏的臉色不大自然：“知道了，哈森人呢？”

“在那邊?！迸耸疽馑?，然后就看到了元小千。元小千正充滿敵意地瞪著她。她愣了愣，失笑：“一柏，這小姑娘有點兒眼熟啊?！?/p>

“我員工?！背桃话厮坪醪辉付嗾f，拉了一把元小千，“走了?！?/p>

【7.你晚上能別回去嗎】

元小千跟著程一柏一邊走，一邊腦補了一部狗血劇。

之前她以為程一柏是愛好特殊，但現在看來，或許不是？

或許程一柏曾經一貧如洗，走投無路，年少無知，被人騙進會所，直到偶遇富婆，有了現在的公司……

這短暫的幾天相處下來，元小千覺得程一柏人不壞，工作能力很強，給員工的福利待遇也特別好?？此麆偛琶鎸Ω黄艜r不自然的樣子，他應該也很痛苦吧？倘若他落難時遇到的是個好人，現在的他一定不會淪落至此吧？

元小千快被自己的腦洞感動哭了。

她使出渾身解數，盡心盡力地給程一柏做翻譯。工作結束后，程一柏要給她轉賬，她卻握緊手機拒絕了。

“程總，身為你的員工，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以后再有任何需要，你盡管開口?！痹∏远ǖ卣f，“如果哪天你不想再……喀喀，反正，總之，如果以后你有任何困難，我都可以幫助你?！?/p>

程一柏：“……”

他笑了：“好的，謝謝，但是做翻譯的工資我還是要給的?！?/p>

他彎腰從她手里抽走手機，對著她的臉刷開鎖屏，堅持加了微信轉了賬。

元小千搶不過他，手機還到她手里時，她眼圈都紅了。

程一柏一頭霧水：“元小千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我給你發個工資，你的反應卻像我要扣你工資似的？”

元小千不說話。

程一柏失笑：“好了，我先送你回家，晚上我還有更大的麻煩要解決?！?/p>

更大的麻煩，是指那個年紀都可以給他當媽媽的富婆嗎？

“程總，”元小千憋了又憋，到底沒憋住，沖動地開口說，“你晚上能別回去嗎？”

程一柏疑惑：“為什么？”

元小千憋紅了臉，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我本來是要請你吃個晚飯，再送你回家的?！背桃话貨]忍住，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很耐心、很溫和地說，“但是今晚我不得不回家一趟，所以，明天好嗎？”

元小千張了張嘴，到底只能點了點頭，覺得心里難受極了。

【8.我不是說你傻】

晚上回到家，她抱著自己余額只有三位數的銀行卡問肖萌萌：“怎樣才能一夜暴富？”

肖萌萌敷著面膜深沉地回答：“好問題，你求到正解后麻煩借我抄一下?！?/p>

元小千泄氣地癱回沙發。

肖萌萌疑惑：“你怎么啦？我又不催你交房租，不要急嘛?！?/p>

“不是的……”元小千想了想，問，“萌萌，如果你有一個朋友，他很好，但就是……就是誤入了歧途，比如進了某某會所，又比如被富婆……喀喀，但他真的很好，你會去拯救他嗎？”

“這個‘如果’有的朋友，他是不是特別帥，特別善良，對你特別好，卻有一段特別悲慘的經歷，急需你救贖，而你要想救贖他，就得準備一大筆錢？”肖萌萌問。

元小千傻傻地點頭。

“你媽媽知道你在外面被人騙財騙色了嗎，我的傻閨密？趕緊報警啊?！?/p>

肖萌萌拿起手機就要打110，嚇得元小千連忙搶過手機。她語無倫次地解釋了一大堆，肖萌萌才半信半疑地放下手機。

但肖萌萌還不放心，拎著她的耳朵，囑咐她：“我跟你講，小千，就算你剛畢業，像張白紙，但微博刷不刷？微博上有多少這種案例??！這種人不是騙你錢就是騙你色，你遇到了千萬要遠離，知道嗎？”

元小千不敢不聽，瘋狂點頭，然后捂著耳朵跑回了房間。

肖萌萌說的新聞她確實刷到過很多，可，程一柏也不像是那種人啊……

元小千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渾渾噩噩醒來，想起昨天跟程一柏送去醫院的大叔，便決定去探望一下對方。

她打車來到醫院，剛上樓，就聽到大叔的病房里傳來吵鬧聲。

“你就是那個送我老公來醫院的程一柏？”女聲態度很兇。

元小千覺得不對，忙上前從圍觀的人群里艱難地擠進去，透過人縫看見一個中年婦女正拽著程一柏的西裝撒潑：“老公，這小伙子，你認一下，是不是他害你暈倒的？”

程一柏皺眉看著那只扯在他西裝上的手，說：“手，放開?！?/p>

女人非但不放，還得寸進尺加了一只手。

元小千本以為大叔會幫忙解釋，因為當時他暈倒的時候，她跟程一柏還隔了老遠，正是看到路被人群堵住才停車的，他不可能賴得上程一柏。

結果大叔仔細看了程一柏一會兒，指著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就是他，跟他一起開車的是他女朋友，突然剎車嚇到了我，給我嚇得喲，一下子暈倒了?！?/p>

元小千：“……”

她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大叔的家屬來勁兒了，嚷嚷起來：“我說什么來著！肯定是你干的??！不是你，你干啥送我老公來醫院，還給我老公墊住院費？你能這么好？”

元小千急了，還要往里面擠，卻被卡在人群里動彈不得。她正要開口說話，結果程一柏拿出手機，將手機屏幕對著家屬的臉。

“當時的情況我都錄下來了，剛才我來的時候已經報警了?？磿r間，警察差不多也要到了。如果這位大叔還這么確定是我剎車嚇暈了你，那我們就去派出所評理吧?！?/p>

家屬呆住了，大叔也傻了眼：“你……你還錄視頻？”

“明知道你們在碰瓷，還不錄視頻，我看上去很傻嗎？”

“你……那你干啥讓你女朋友送我來醫院？”大叔更不明白了。

程一柏還沒說話，外面就傳來警笛聲。

大叔跟家屬臉色大變，剛才還虛弱無力的大叔一下子從病床上跳下來，兩口子拔腿就要往病房外沖，嚇得門口看熱鬧的群眾紛紛后撤，帶得元小千踉蹌后退，眼看沒站穩要摔倒，一只胳膊及時伸過來接住了她。

“沒事吧？”熟悉的聲音緊張地問。

“程……程總，謝謝?！彼挠杏嗉碌靥ь^，對上程一柏的臉，結結巴巴地道謝。

程一柏扶她站穩，怔了怔，問：“你怎么來了？”

“就是……就是來看看?！痹∏У拖铝祟^。

碰瓷大叔夫婦沒能逃出醫院，在門口就被警察逮住了。

元小千很沮喪，任由程一柏拉著自己的胳膊走出醫院。

程一柏很尷尬：“那個，我不知道你會來，我不是說你傻……”

“我知道?！痹∏耘f低著頭，說，“我就是沒想到現在碰瓷的這么專業，臉和嘴唇的顏色跟真的暈倒了一樣?！?/p>

“化妝了?！背桃话剡€給她科普。

元小千點點頭。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元小千抬起頭，認真地問他：“所以程總，你明知道大叔在碰瓷，為什么還讓我送他來醫院，以至于宴會都遲到了？”

程一柏的耳根有點兒紅，他別開目光，輕咳了兩聲，說：“就是，嗯，不想讓我的員工剛畢業，就感受到社會的險惡?！?/p>

元小千一時失語，呆呆地看著他，心臟的某處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這感覺很微妙。

【9.我可以養你】

接下來好幾天，元小千都刻意躲著程一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臉紅，不僅不像才認識的時候那樣戒備他，甚至還有點兒想靠近他。

這真是太奇怪了。

下午五點，辦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元小千因為加了一會兒班，下樓時天色已晚。夕陽西斜，銀杏樹的葉子全然金黃，已經是深秋了呢。

“我不回去，麻煩你把車挪一挪?！辈贿h處傳來程一柏的聲音。

元小千看過去，只見那個眼熟的富婆將一輛豪車擋在程一柏的車前，而她本人正挽著程一柏的胳膊哄道：“一柏，聽話，回家嘛，今天你過生日，我親手給你做了蛋糕，親手給你做了菜，你就回家嘗一口，一口行嗎？”

“小姐姐，你要是真想陪我過生日，哪里都可以，但是你家，我就不去了?！背桃话啬椭宰诱f。

富婆很失望，又哄了一會兒，程一柏不為所動，她才難過地開車走了。

程一柏按了按眉心，轉身剛拉開車門，身側卻傳來弱弱的一聲“程總”。

程一柏回頭就看到了元小千。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富婆離開的方向，聲音有些不自在，卻很溫和地問：“怎么才下班？”

“加了一會兒班。程總，今天你過生日??？”元小千問。

“是啊?！背桃话叵肓讼?，說，“你也沒吃晚飯吧？要么，我請你吃飯去？”

“我請你?！痹∏дf。

程一柏怔了怔：“你要請我？”

“我的卡里只有五百塊錢，但我可以請你吃掉其中的四百塊錢，程……程一柏?！泵媲暗呐⒕o張地看著他，居然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程一柏怔了怔，眼中帶上了笑意，應道：“嗯，怎么了？”

“我專業能力很強，雖然現在沒有經驗，但最多三年……不，我努力，最多兩年，我就能升職加薪。而且我會兩門外語，英語和法語都很好，法語你見識過的，所以我還可以兼職做翻譯，又多了一筆收入……”她眼巴巴地看著他說。

程一柏聽得十分迷惑。

“我以后工資會很高，而且會越來越高?！痹∏Ю^續說。

程一柏越發迷惑，試探著夸她：“嗯，我知道你很優秀，所以你想說的是？”

“我，我……”她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程一柏好笑地說道：“你別緊張，慢慢說?！?/p>

“我，我可以養你?！痹∏П槐萍绷?，脫口而出。

風吹得頭頂的銀杏葉“嘩嘩”作響，金黃璀璨扇形小葉子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深秋暖暖的暮光溫柔地穿過枝葉，斑駁了樹下的人影。

程一柏雖然不解，目光卻不由得染上了一層笑意，聲音溫暖得像落在手背上的陽光，他問她：“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要養我了？”

“因為，我不想讓你再當‘小黃鴨’，更不想讓你再回那個富婆的家?！?/p>

空氣頓時安靜得令人窒息。

好一會兒，程一柏聽到自己的聲音傻不拉嘰地重復：“小黃鴨？富婆？”

元小千有些緊張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你的秘密的，是網頁給我彈了個頁面廣告，我才會……”

“哪家的頁面廣告？”程一柏問。

“就是××會所的廣告。那天你在機場地下停車庫聽見我跟我媽媽吵架，就是為了那個?！痹∏跞醯卣f。

又是一片安靜。

“所以，”程一柏面無表情地開口，“那天在寫字樓下面，你果然是在看著我喊小黃鴨，是嗎？”

元小千難過地點了點頭：“對不起，當時我對你有誤解。但是程一柏，你特別好，我——”

“元小千，我問一下，”程一柏打斷她的話，表情不好說，笑意也古怪，“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說這番話？”

元小千沒反應過來：“??？”

“你說你要養我，還要我離開……嗯，富婆是吧？”他咳了一聲，藏住聲音里的笑意，嚴肅地問，“你是在跟我表白嗎？”

“……”

元小千目瞪口呆，心跳又開始加速了，臉頰也滾燙了起來。

程一柏說：“不是告白嗎？那我有什么資格讓你養？算了，我還是繼續——”

“是告白?！痹∏ёプ×怂囊滦?，仰起臉認真地說，“雖然我被碰瓷的騙了，但是我不傻，我知道你特別好。這么好的程一柏，我真的真的很喜歡?！?/p>

程一柏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揚了起來，他對元小千露出微笑，說：“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人了，我接受了你的告白，你可不能騙我?！?/p>

“……”

元小千的臉紅得像油鍋里撈出來的大蝦，悶聲點頭，松開抓著他衣袖的手，改為牽住了他的大手。

“生日快樂?！彼÷曊f。

于是程一柏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

【10.你是不是欠她很多錢？】

元小千告訴程一柏，自己在找工作。

程一柏聽了，當場慌了：“為什么？我這兒不好嗎？”

“既然你要離開那個富婆，”元小千說，“就肯定不能繼續待在她的公司里。你放心，我已經收到好幾個面試通知了，我很快就會找到新工作的?！?/p>

程一柏忙說：“誰說這是富婆的公司？”

“??？”元小千愣了。

“這是……這是我家中長輩留下的家業，”程一柏絞盡腦汁解釋道，“富婆只在我剛接手時給我幫忙，讓我渡過了一些難關，讓我沒有破產?！?/p>

“那你是不是欠她很多錢？”

元小千之前腦補的電視劇立馬換了劇情：程一柏年少失去雙親，被迫接手公司，公司面臨破產，他想保住親人的心血，走投無路之下，誤入歧途，遇見富婆……

“是啊，欠她錢?！背桃话卣f，“所以你要留下來幫助我，讓我盡快掙夠錢還給她?！?/p>

“好，我幫你?！痹∏дf，“那我再去找幾份翻譯的兼職，多掙點兒錢，盡快還給她?！?/p>

“不用，”程一柏連忙牽住她的手，說，“你就好好幫助我處理公司的事情，公司運營得好，比你做一百份兼職掙的錢都要多?！?/p>

元小千猶豫地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點點頭，反握住他的手：“我會努力的?！?/p>

程一柏松了一口氣。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元小千說努力，那是真努力。她每天加班到深夜，周末也來加班，程一柏不讓她來公司，她躲在家里也要工作。

她來公司本來應聘的是設計崗位，但現在她還開始學習銷售跟財務的專業知識，搞得銷售部跟財務部的人很不安，紛紛跑來問程一柏，元小千是不是想一人挑數職，搞得他們都失業。

程一柏忍不住和元小千溝通，先是轉達了一下各部門同事的不安，然后再表達了自己身為她男朋友的委屈，他從她這里得到的愛，甚至還不如她的工作得到的多。

元小千抱了抱他，說：“程一柏，我就是因為很愛你，所以才會這樣啊。等我幫你還清了富婆的錢，你想讓我陪你去哪兒約會，我都陪你?！?/p>

程一柏甚至沒來得及回應一下這個愛的抱抱，他女朋友就又投身到工作中去了。

“……”

程一柏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闖進合伙人兼發小王總的辦公室，敲了敲他的桌子問：“讓你幫我查一下那個什么××會所的廣告，你到底查得怎么樣了？”

“怎么，戀愛談得不順利，來我這兒來發火？”王總忍俊不禁，“誰讓你利用人家元小千的善良，哄人家小姑娘的？活該?！?/p>

“我這不是沒料到后遺癥會這么嚴重……”程一柏很是無奈。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你什么時候盯上人家元小千的？”王總八卦地問。

“如果你在跟你老媽吵架的時候，不小心撞在路邊停著的車上，痛得腰都彎成蝦子樣，就要當場跪了時，看到那輛車的車輪前有顆大頭釘，你會怎么做？”程一柏不答反問。

“當然是一腳踹那車輪胎上啊。沒把大頭釘給它直接釘上，是我最后的善良?！蓖蹩偤敛豢蜌獾?。

程一柏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是你單身到現在的最主要原因?！?/p>

王總：“……”

他罵罵咧咧地從抽屜里抽出個文件袋丟給他：“拿著你的東西滾蛋，別來找我了?！?/p>

程一柏志得意滿地拿著文件袋走了。

【11.我想跟你談談】

周五下班，程一柏強行把元小千從工作崗位上抱出了公司，塞進了車里。

元小千揪著安全帶試圖跟他講理：“程一柏，我那個設計圖還有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能修改好——”

“可長輩們想讓我接你一起去吃個飯，見個面?！背桃话卣f。

“我……我還什么都沒準備好，就要去見你父母？不是，等一下，你父母沒有……”她捂住嘴巴，好險，沒說出某個不孝詞匯來。

“放心，我都準備好了?！背桃话卣f。

程一柏的車開進了一處別墅區，元小千渾渾噩噩地下車，卻在大門口看見了——“富婆”？

她有些緊張地看向程一柏，但很快，她又本能地擋在了程一柏的前面，瞪著富婆。

富婆被她這么瞪著，卻眉開眼笑，還親熱地上前來拉住元小千的手，說：“我早就說這小姑娘跟我們家一柏不對勁兒。老公，你看看，怎么樣，我說得準吧？”

這對話打開的方式不對勁，元小千呆了呆，覺得哪里好像不對勁。

順著富婆的目光看過去，一個跟程一柏長得有五分像的大叔背著手走出來，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程一柏：“還知道回家？”

程一柏不說話。大叔瞪了他一眼，看向元小千的目光秒變親切，還問她：“小千，餓不餓？你阿姨做了不少好吃的，快進來?！?/p>

“……”

這會兒元小千要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她就是智障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程一柏：“所以小姐姐是……你媽媽？”

程一柏點了點頭。

元小千：“……我想跟你談談?！?/p>

程家父母一臉茫然地看著元小千和程一柏走到了院外。

一關上院子門，程一柏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其實都是你誤會了，我媽因為不喜歡人家把她喊老了，所以我才叫她姐。還有，我不回家，是因為我爸看不上我自己創業的公司，所以我們經常吵架……至于你看到的那個網頁廣告，我讓老王幫我查了，是有人拿我在刊物上的照片P圖的，我已經報警了……”

他忙從車里拿出文件袋，給元小千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為什么不解釋，要繼續騙我？”信息量太多，沖擊太大，元小千呆呆地問。

程一柏咳了咳：“而且當時那情景，你被自己的腦洞感動成那樣，我要是告訴你真相，你說不定挖個地洞就能把自己給埋了，哪兒還能有主動跟我告白這種好事……”

元小千：“……”

程一柏又補救道：“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解釋的，但因為老王速度慢，證據一直沒拿到，我怕你不信，也怕你……翻臉。本來想慢慢告訴你的，但是你工作太拼了，我……忍不住了?！?/p>

安靜了好一會兒。

元小千捏緊了文件袋，說：“我，我要回家?！?/p>

程一柏慌了：“小千，對不起，我錯了，你生氣，你別走??！我不同意跟你分手，絕對不同意?！?/p>

“不是，不是分手?！痹∏Ъ睜幍赝庾?。

程一柏小跑著追她，比她還急：“那是什么？”

“我……”元小千都要哭了，“我因為下定決心要跟你在一起，所以告訴我媽，我跟……頁面廣告上那只‘小黃鴨’在一起了！”

程一柏：“……”

晴天霹靂，不外如是。

【12.尾聲】

最后是程一柏負荊請罪，向元媽媽解釋清楚了一切。

兩邊兒長輩們見面的那天，飯桌上，有親戚問及元小千跟程一柏到底是怎么結緣的。

兩家父母紛紛咳嗽假裝沒聽見。

程一柏攬著未婚妻元小千的肩膀，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只玩具鴨子放在飯桌上說：“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跟小千之所以能在一起，其實全靠一只小黃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