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記

藍蓮花

你伸出左手，一朵纏牽的藍蓮花斟滿晨光醇酒

冰河解凍，雪峰點燃云霧，五色琉璃塔靜寂

你的右手舉起，肢臂半是筋骨半是古藤

另一朵藍蓮花正在熄滅，像一件僧衣滑落軀體

草原在雨雪中返青，牛羊低頭啃食，抬頭看云

你纏繞自己的藍蓮花，你的臉，一瓣瓣絲絨

新雨清洗過所有皮膚，褶皺里的火焰吐出蜜核

火焰微微喘息，緊緊包裹舍利子的花蕾

急劇張合，木碗搖醒酥油茶，重述秘密

第一滴水

體內浩瀚。

星群鑲嵌在無數蜂巢

結晶清冽的甜。

在甜的每個分子里

窗戶俄羅斯套娃般層層分娩

曠遠的風吹暗蝴蝶雕花的翅羽

濃度來自從未被釀制

從未在森林原野發酵

從未在石頭凹處、手掌、土甕和琉璃盅里醉過

高處的鼓脹和懸垂

等待催涌和稀釋。等著我！土地、血淚和污濁

就是要放肆地沖撞和毀壞，濕潤和哺育

就是要成為唯一的河

流向未知，刪改琥珀內部的紋路和色澤

源頭記

騎虎的圣者

來自蓮花山瓣

來自昏暗時段的如意寶珠

騎虎的圣者

未行已至，威嚴的慈悲

在柏香中綻放

騎虎的圣者

在打坐禪修之人的夢里穿行

睜開眼睛，誰看見猛虎悠閑地漫步

騎虎的圣者

就是夏瓊山崖前環繞的碧水

源頭，中流、入?？?，波光閃爍

騎虎的圣者

在一粒佛珠中沉思、說法、注視

萬物蘇醒，意念捻動

趕路

你在雪山深處的寺鐘聲里

聽到了青草鉆出地皮的聲音

接著嗅到了牛糞的味道、皮襖的味道

酥油的味道、藏香的味道，和雪水的味道

冰雪融化，是三月刺醒你的皮膚的味道

你在河水邊俯下頭去

看見水紋正擴散成一圈一圈的鐘聲

你抬起頭，站起身，繼續趕路

柿子

一個個啞子在白天

擦亮紅臉

在黑天

一個個紅燈籠凝結成啞子

看不見

你看見的也還是看不見的

柿子把孤獨簇在高處

只是讓枝頭不再孤獨

柿子讓孤獨成熟了

滯澀的夢，在甜蜜里睡下了

誕生記

馬蹄

踏碎卵形歌劇場

銅人

揉搓睡眼，陽光傾盆

每個轉折處

都心有所感，卻紋絲不動

詩

混雜著，在曠野厚厚的腐殖質里長出

琥珀——贈洛神

攘皓腕于神滸

釆湍瀨之玄芝……

是乎良會，是乎永訣？

時間以多副面貌

飾掩饑餓的喉腸

已不容有情人再做他想

懸崖即詩

黎明的刀鋒在每一個相背的夜晚

拉扯穿刺，剔取光的架骨

而我們相互贈予恨不能把自己撕碎

成為哺食對方的面包

成為喂養孤獨的

唯一火焰

血的粒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