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研究綜述

鄧春燕 馬金晶 王玉蘭

（1.云南師范大學教育學部 云南昆明 650500；2.昆明市盤龍區特殊教育學校 云南昆明 650000）

世界衛生組織將性健康定義為與性相關的身體、情感、精神和社會的幸福狀態[1]，這需要對性和性關系采取積極和尊重的態度，并要求有愉悅和安全的性經歷，不會受到強迫，歧視和暴力。殘疾人也享有平等的性健康和生殖健康權利[2]，但在獲得相關信息和服務時,他們經常面臨著各種阻礙，這些阻礙主要不是因為殘疾本身，而是來自社會和個人的忽視和消極態度[3]。近年來，國內外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智力障礙人士雖然在智能發展方面低于常人，但其性生理的發展卻與常人大致相同[4]，也會有第二性征發育、性好奇和性需求[5]，但由于智力障礙導致其理解和批判性審查不同性規范和性信號的能力較弱[6]，性生理需求及性社會規范之間存在明顯沖突，常出現用不恰當方式在不恰當場合表達和解決性需求行為，例如當眾暴露隱私部位、撫摸異性等。此外，性知識的缺乏又使得智力障礙或自閉癥學生容易成為性侵害的受害者和施暴者[7]。因此，對智力障礙學生進行性健康教育意義重大。而培智學校具有鮮明的場域優勢，是對智力障礙學生開展性健康教育的理想場所[8]。為更全面了解國內外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研究現狀，通過CNKI、EBSCO、Web of Science數據庫以及Googlescholar對已有研究進行檢索分析，以期為后續研究與學校實踐提供借鑒。

一、國內研究：零星探討到系統課程開發

關于培智學生的性健康教育，國內探討方興未艾。近年來，有學校利用沙盤游戲對輕度智障青少年異性交往偏差行為進行干預，結果表明：沙盤游戲對減少智力障礙青少年異性交往偏差行為問題具有立即和維持成效[9]。采用自主設計個別化回合式教學對培智學校低年級學生進行自我保護行為訓練發現，該主題教學活動形式可有效改善培智學校低年級學生自我保護行為[10]。這些研究為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提供了寶貴經驗，但規模較小，影響有限。為形成規模效應，課程開發逐漸成為我國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的主要途徑。通過對智力障礙學生本人、教師、家長的調研，開發了一系列性健康教育課程并編寫了性健康教育校本課程的《課程標準》、《課程評量手冊》、《教師用書》和《家長用書》[11]。立足不同理論，課程開發各具特色，如基于“人際圈模型”構建了“認識自己、性別認同、親熱一家、解碼月經、公共場所文明、自我保護、人際圈模型游戲”七個針對智力障礙學生的性健康教育課程[12]。立足“自我實現的性教育”理論，從“生長過程、性別概念和性別角色、與家人的交往和對親情的指導、與其他人的交往和對友情的指導、性侵害的預防”五個領域開發了低年級智障學生性教育課程，從主體、對象、時間、內容、標準五方面構建評價體系[11]。此外，還有針對性健康教育不同領域的課程開發，如聚焦培智學生青春期性別教育，設計了“自我認識、青春期生理變化、青春期心理變化、自我保護”等課程[13]。針對培智學校的“性防衛”教育設計了兩性基本知識、性侵害基本知識、性侵害危機處理技能和性侵害防范技能四方面的性健康教育內容[14]。

二、國外研究：反躬自省助力持續改進

國外對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的研究起步稍早，目前更多是對已有課程的反思和改進。首先是課程目標方面，不同國家及學者提出的課程目標有所不同，但都涵蓋了性生理知識的學習、性態度的形成、性交往能力的習得及性自我保護能力的增強[15-16]。在目標制定時，強調為避免性健康教育課程提供者依靠自己的態度和價值觀指導內容開發，需要與智力障礙學生合作共同設計和制作性健康教育課程，以確保反映智力障礙學生本人的需求和愿望[6]。在課程內容方面，國內學者提到的性健康教育內容可以囊括為性生理、性心理、性社會交往和性自我保護四方面[17-19]，并在此基礎上，提出針對學生的年齡、智齡，實施不同的性健康教育內容[17]。國外除教師、衛生人員及專家確定的性和人際關系、生理學以及生殖健康等性健康教育內容外，還關注到了智力障礙學生本人的性健康教育需求。在美國進行的一項研究中，患有智力障礙的年輕人建議計劃應包括維系親密關系以及獲取有關性行為和性表達的知識[20]。在瑞典的一項研究中，有智力障礙的年輕人建議內容包括提倡一種更加積極和賦權的方式來表達性和親密關系，參與者想要了解更多關于性傳播感染和懷孕問題等知識[6]。澳大利亞的一項研究描述了四個性健康教育課程，重點是性和關系、權利以及安全和尊重的關系[21]。在肯尼亞學校進行的一項研究中，研究參與者強調，計劃內容需要超越風險和傷害，包括關注支持人權和解決與對智障人士的污名和負面刻板印象相關的問題[22]。一項涉及智障青年的加拿大研究表明，性健康教育計劃作為促進選擇和增強積極性身份的一種手段，應涉及識別和區分適當和不適當的性行為，以及如何尋求幫助[23]。

在教學方法方面，除了游戲、活動、情景演繹等策略外，還對繪本教學、人際圈模型、同伴教育等實施方式在培智學校性健康中的運用[24-27]。其中，特別肯定了“同伴主導模式”的優越性。通過比較同伴主導與教師主導教學模式，發現同伴主導中學生獲得了更多的滿足感和樂趣[25-27]。鑒于性健康教育相關問題的敏感性，父母的觀點及參與也很重要[28]，教師、護士和家長的合作是性健康教育的重要保障[29]。確定了特殊學校實施性健康教育所面臨的四個障礙：保護弱勢群體的需要、缺乏職員培訓、教育資源匱乏和文化禁令。必須解決以上問題，才能確保所有有智力障礙的年輕人能夠充分參與性健康教育課程并得到支持[30]。在課程評價方面，尚未形成明確的標準，大多學者在研究中建議要嚴格地評估涉智力障礙者的性健康教育計劃，以確定其有效性和所取得的成果，但目前缺乏相應評估體系和工具[31]。

三、問題反思：形勢嚴峻 效果差強人意

雖然國外大部分培智教育機構都提供性健康教育項目，但三分之一的機構缺乏對項目本身進行的正式評估[32]。部分校長、教師、學生對性和性健康教育的認識明顯不足，大部分培智學生并不確定自己是否接受或理解性健康教育。有學者甚至將培智學校的性健康教育課程稱之為“被忽視的課程”，這是不被學校承認或教授的課程，大部分性健康課程只能在課堂外與同齡人或其他人隱晦地教授[33]。學者還提出，目前現有的性健康教育標準過于籠統，難以適應不同障礙程度培智學生的發展、成熟和知識水平。在特殊學校工作的專業人員表示，性健康教育領域缺乏進一步的教育材料、方法和監督。性健康教育實施的關鍵在于教師，但大部分培智學校教師覺得自己沒有做好提供性健康教育的準備，且并未接受過性健康教育的正式培訓[6][34-35]，許多教師在對培智學生進行性健康教育時面臨選擇教學內容的挑戰[36]，且往往以“警告”的形式進行教學[37]。此外，大多數現有的性健康教育形式都側重于性風險和預防，而不是性欲和性的更積極方面[6][33]。國內也有調查發現，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不容樂觀，智力障礙學生對性健康知識的了解十分有限，學校對性健康教育的重視程度不高，缺乏性健康教育課程系統與相應教材，性健康教育師資不足，性健康教育師資培訓不夠，教學內容單一，以自我保護及認識身體等為主，缺乏對性表達的引導，性健康教育教學方法單一[38-41]。

通過對已有研究進行梳理發現，智障人士對他們的性關系和性問題有不同的需求，雖然現有研究已經開始關注到智力障礙群體自身的教育需求，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下的性健康教育計劃依然存在局限性。轉變性教育觀念、開發優質的性健康教育課程及教學資源、加強培智教師性健康教育內容和技能培訓以建立他們的知識、技能和信心，健全性健康教育評價和監督等依然是國內外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中亟待解決的問題。

四、未來展望：多措并舉提升教育質量

（一）健全性健康教育體系，完善性健康教育內容。從教學內容來看，目前培智學校開展的性健康教育雖然以課堂為基礎，但絕大部分性健康教育內容是零散的、單一主題的，而不是嵌入教育過程和體系中的持續、一致且全面的內容傳授。這不利于學生系統的學習性健康教育知識，因此，在進行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課程開發時，需進行九年一貫制教學設計，性健康教育中的各個領域相互聯系，螺旋上升，最終達成總目標。且需要設計配套的教學資源，以引導教師規范、科學地進行性健康教育教學。另外，通過綜述可以看到，培智學校的性健康教育內容以專家設計為主，雖然包含了與性健康有關的生理、心理及社會交往等不同層面，但忽視了對培智學生本人的性關系和性問題需求，以及家庭的不同看法。因此，在進行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計劃制定時，培智學生本人及其家庭和專業人員必須在計劃內容設計上進行協作，以保證性健康教育計劃能切實解決一系列問題。

（二）加強師資隊伍建設，提高教師性健康知識水平。培智教師的性健康知識水平及性健康教育態度會極大地影響性健康內容的傳授效果，但國內外研究均培表明，智教師在進行性健康教育教學之前很少或根本沒有關于這一主題的正式培訓[35]。由于受傳統思想的禁錮，絕大部分教師在進行性健康內容教學時，無法以科學理性的態度進行。當針對智力障礙學生進行性健康教育時，教師通常會使用含糊、委婉或者替代性的術語，并在智力障礙學生理解水平之外使用過多的專業術語，導致學生缺乏有意義的理解[42]，多數教師傳授的性健康知識也以禁欲知識為主[43]。且許多一線教師反映，難以把控性健康教育內容尺度，面臨著“點到為止難免隔靴搔癢，過分深入又恐適得其反”的困境。此外，培智教師在課堂上講授性健康內容還面臨著缺乏時間、缺乏課程、難以取得家長和學生的支持等多重障礙[44]。因此，培智學校需要協調好各方資源，并聯合高校專家開展師資培訓工作，組織教師觀摩優質課教學視頻并展開研討，切實提高教師的性健康教育素養。

（三）明確性健康教育評價標準，提升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實效性。雖然許多培智學校已經向學生提供了性健康教育教學，但尚未制定明確的成果衡量標準，以使所取得的成果得到確認。已有的關于性健康教育評估的研究表明，已實施的性健康教育可以成功地向培智學生傳授一些技能，幫助他們預防和保護自己免受性侵害。但我們無法確定的是，培智學生在課堂上獲得的知識能否轉換到實際情況下并產生所需行為技能的能力。已有評估措施依賴于筆試或協議，比如需要識別圖片中的身體部位或在遭受性侵犯時需做出何種反抗行為。知識的習得并不能等同于學生技能的獲得，且因為大部分培智學生有嚴重智力障礙，存在溝通困難，僅通過問卷的形式很難真實反映其學習效果。因此，性健康教育項目的評估需采取多種評價方式，且在評估時需要盡量模擬真實情境，此外，評估需與目標制定一致，同樣包括智力障礙學生本人及其父母等所有利益相關者。最后，還需要對接受性健康教育的培智學生進行長期跟蹤，以確定持續的行為改變。

（四）豐富培智學校性健康教育渠道，促進培智學生健康成長。從教育途徑來看，目前培智學校的性健康教育主要是課程教學為主，輔之以課下干預的形式，僅靠這兩種教育形式難以滿足培智學生的性健康教育需求。培智學校應豐富性健康教育渠道，采取家校合作或學?！鐓^合作的模式推進性健康教育，例如，學?？梢远ㄆ陂_展親子課堂，一方面可以向家長普及性健康教育知識，引導家長參與到學生的性健康教育過程，例如在教授“如何正確清洗生殖器”等實操性內容時，可以讓家長在學生洗澡時進行指導示范。另一方面可以邀請經驗豐富的家長來到課堂中分享性健康教育心得，不定期開展“男生課堂”與“女生課堂”。此外，還可以結合沙盤游戲、戲劇、繪本等形式進行教學。同時，在學校的物理環境上也可以進行性健康教育文化滲透。每種教育模式都有自己的優勢和不足，難以做到面面俱到。因此，培智學校應該綜合多種性健康教育模式，以達到更好的教育效果，促進培智學生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