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三平寺傳說故事的文化意涵

李 弢

（閩南師范大學閩南文化研究院，福建漳州 363000）

漳州平和三平寺是一座重要的佛教名剎。其民間信俗文化，流播在閩南、臺灣地區，乃至東南亞海外華僑華人聚居地，值得深入研究。目前學界關于三平寺的研究成果，卻顯得相對不足。2012 年以前的研究情況，可參看董立功《兩岸三平祖師信仰問題研究綜述》[1]，文中提到廈門大學顏亞玉所撰《三平史考》[2]，是大陸學者較早的有關三平寺的專著，并有數篇專論考證三平歷史，及三平祖師信仰的形成發展演變。2013年以來的研究成果，僅就筆者從中國知網等搜索所見而言，也是呈現專論較少而僅在相關論著中偶有論及的情形。其中重要的，如郭志超先生對三平寺崇蛇現象的討論。[3]而孫莉寧則探討了三平寺重要分靈寺廟——漳州南靖大房庵廣濟祖師信仰的歷史發展、跨區域傳播和當代的情形。[4]也有部分學者研究閩臺的祖師信仰而論及三平祖師，如李莉[5]和羅臻輝[6]?？偠灾?，現有研究成果大多集中于有關三平寺的建寺歷史沿革、民間信仰流播、信俗文化解讀等方面，而對有關三平寺的傳說故事的關注頗顯不足。除了資料性書籍外，討論三平寺神話傳說的專文似仍未見，僅在相關專著或論文中偶有記載或論及。

筆者所收集三平寺的相關傳說故事：《福建平和三平寺》[7]一書收錄三平寺神話傳說10則、三平寺簽詩的靈驗故事10 則；《三平寺志》[8]收錄“祖師傳說”11 則、“諸神傳說”8 則；“初華坊官園巷口三平寺分鎮”網頁載錄傳說故事4則[9]，合計33則。綜觀這些神民間說靈驗故事：有關于義中禪師法脈淵源的神話傳說，有關于義中禪師開山建寺的傳說，有關于三平寺諸神如蛇侍者、虎侍者等的傳說，有關于地方名宦人物如顏尚書、潘尚書有功三平寺修建的傳說故事，以及簽詩靈驗故事，等等。這些傳說故事涉及三平寺文化的諸多方面，值得進一步深入解析，這對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三平祖師信俗文化的傳承與弘揚、對解讀三平寺文化內涵，乃至對促進地方經濟社會文化發展，都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三平寺傳說故事分類

顏亞玉《三平史考》一書征引大量史料文獻，對三平寺有關史跡史事進行了詳實考證。而流傳民間的傳說故事，則可作為考證史料的民間佐證注腳。下文略作分類概述。

（一）義中禪師法脈淵源

關于義中禪師的法脈淵源及禪修之傳說，王諷《漳州三平大師碑銘并序》（下文簡稱《碑銘》）云：“年十四，宋州律師元（玄）用剃發，二十七具戒。先修三摩缽提，后修奢摩他禪那……先依百巖懷暉大師，歷奉西堂、百丈、石鞏，后依大顛大師?！盵10]《三平山廣濟大師行錄》（下文簡稱《行錄》）云：“丁丑歲，隨父仕官至宋州，年十四，投于律師玄用出家。二十七削發受具。多窮經史，長于周易，先修奢摩他、三摩缽提，后修禪那……肩錫云游。先造百巖懷暉禪師，次依西堂智藏，后謁百丈懷海，巾侍十年。仍往撫州，石鞏才見……巾侍八載。末后南游靈山。禮見大顛……由是妙造空中，深了無礙。復引韓愈侍郎，通入信門?！盵11]《三平史考》梳理考證義中禪師（781～872）的法脈淵源：貞元十年（794），“義中十四歲。隨父仕官至宋州，投律師玄用出家?！盵12]元和二年（807），“義中二十七歲。時受具足戒。之后，肩錫云游。數年間，先后拜謁百巖懷暉、西堂智藏、百丈懷海、撫州石鞏?！盵13]元和十四年（819），“義中三十九歲，于潮州侍大顛?！盵14]唐武宗會昌五年（846），“義中六十五歲。避反佛，入三平深巖?！盵15]

“義中出家”記載義中禪師出生時，“白光滿室，祥云繚繞”，聽隔壁人家誦經聲音而止哭鬧，且從小不吃葷腥，讀書過目不忘，研究《易經》，又熱衷讀佛經，入玄用律師門后不斷提高佛學修養。[16]《行錄》載此事云：“于甲子而生福唐，白光滿室。雖居襁褓，不喜葷辛……多窮經史，長于周易?！盵17]“半個圣人的由來”詳細載明義中禪師入拜石鞏禪師門下的情形，以及石鞏（鞏）禪師稱義中禪師為“半個圣人”的緣由。[18]此故事《三平寺志》題為“半個圣人”，文字詳略有差異。[19]“南游潮州”記載義中禪師南游潮州入大顛禪師門下之事。韓愈被貶潮州刺史，常拜訪大顛大師請教佛法，聽義中代師作答后豁然開朗，以為幸事。[20]此傳說載于《五燈會元》卷五《大顛寶通禪師》。顏亞玉考證云：“韓愈至潮，訪大顛。一日問大顛：‘弟子軍州事繁，佛法省要處，乞師一語?！x中代答以‘先以定動，后以智拔?！n愈曰：‘和尚門風高峻，弟子于侍者邊得個入處?！盵21]《三平寺志》在此傳說文末說：“此事在當時傳為佳談，為多部史志所載?！盵22]

（二）義中禪師建三平寺

“斗妖驅鱷顯神通”記載，義中禪師因助被貶為潮州刺史的韓愈，除潮州惡溪中為害鄉里百姓的雄雌兩只鱷魚精及一眾小鱷魚，引得大顛禪師大罵義中為孽徒，搶過義中禪杖向東擲去，命他至錫杖飛落處漳州開元寺后三平山半云峰下拄錫。義中禪師就地創建三平真院宣揚佛法。此傳說交代了三平真院建寺緣由。[23]此傳說《三平寺志》題為“惡溪驅鱷”，而三平真院建在“漳州紫芝山半云峰下”。[24]“樟花獻瑞”記載義中禪師于唐敬宗寶歷年間在漳州開元寺后紫芝山半云峰下創建三平真院傳揚佛法。會昌五年唐武宗廢佛汰僧，義中禪師未卜先知率眾僧避進溪山至九社合水潭，義中說此叫樟花獻瑞，溯流上至九層巖，乃取名三平，于此開基，人們便尊稱他為三平祖師公。[25]此傳說解釋了“三平祖師公”名稱由來。

關于義中禪師如何創建三平寺，有數則傳說載其設計收服“大毛人”（或稱“毛人”，也稱“山鬼”），而“大毛人”為其創建三平寺，而后義中禪師乃聚徒傳教弘法?！芭缒醒b真和尚”記載唐會昌年間義中禪師初進三平山的除夕，在塔潭村設計男扮女裝以身代嫁山上大毛人以解救民女，在九層巖智取收服山中大毛人改惡從善。[26]此傳說《三平寺志》題為“智擒毛氏”。[27]“百丈神通”記載九層巖毛氏洞中的毛人，將于毛氏洞前錫杖所化樟樹下閉目參禪的義中禪師，兩次扔進百丈滌中，卻毫發無損端坐樟樹下誦經，山鬼們請求義中禪師閉目七天七夜，他們愿意建造一座七進的寺院將功補過。[28]“閉洞鎮妖”記載義中禪師閉目三天半時心有不忍，欲睜眼看個究竟卻嚇得山鬼們四下逃竄，寺院只建了三落半。義中禪師將毛氏洞變成一座宮殿而困山鬼們于其中。至今每年六月二十九，三平村民眾遵照三平祖師公生前囑咐做赤米粽祭祀山鬼。[29]此傳說《福建平和三平寺》題為“石幢開花鬼相信”，而做赤米粽變成了“鄉里人”每逢盂蘭會前所做。[30]“三平寺三殿半”[31]講述山鬼建三平寺，整合了上文“斗妖驅鱷顯神通”“百丈神通”“閉洞鎮妖”三則傳說，主要情節更為完整?！昂蜕醒b新娘出嫁故事”的前半部分與“女扮男裝真和尚”“智取毛氏”大致相同，結尾處有變化：毛侍者帶領毛人們在九層巖龜蛇峰建三平寺，建成后義中禪師叫毛人們入地下寶殿享樂，并說等石燭開花才能出來。

（三）三平寺諸神傳說

三平寺諸神的傳說故事，主要有石鞏禪師的傳說，蛇侍者（侍者公）、虎侍者的傳說、監齋爺的傳說、伽藍爺的傳說、顏尚書的傳說、潘尚書的傳說。

“石鞏禪師的傳說”講述石鞏禪師師從馬祖禪師的機鋒應對傳說，以及石鞏禪師喜歡利用弓箭來開導前來參禪的徒弟，后接“半個圣人”傳說情節，講述義中禪師入石鞏禪師門下之故事。[33]“吉祥之物侍者公”記載“侍者公”的由來，乃義中禪師于菜園中發現乃以袈裟裹回寺中馴養的靈蛇。且靈蛇積德行善助益老百姓，外來香客偶遇侍者公，認為是好兆頭。此傳說《三平寺志》題為“侍者公的傳說”。[34]“侍者公認錯請罪”記載侍者公有時也會做錯偷食三平村農家雞蛋，農人向三平祖師公請求懲罰侍者公。三平祖師公托夢民眾，可用侍者公褪去的脫殼放窩里孵小雞，蛇鼠就不敢偷吃。此風俗傳統一直保留在閩南民間。[35]“大歇困亭的由來”記載侍者公在毛人山鬼建三平寺時，至普陀山觀音廟偷出“藻井”寶蓋，讓接應的“山鬼”運回三平寺內以利三平寺建造。[36]“虎侍四方保平安”記載三平虎林一只斑斕猛虎屢傷百姓，三平各社長老出面請義中禪師打虎。這只吊睛白額千年虎怪求饒并愿意改惡從善。義中禪師把它帶回寺中交徒弟馴養，后通人性，愿為祖師公效勞當侍衛，保四方平安。此傳說《三平寺志》題為“虎侍者的傳說”[37]，文字較為簡略?！氨O齋爺的傳說”記載監齋爺生前為義中禪師的廚師，在行將圓寂之前召集門徒弟子話別，決意隨祖師西歸，義中禪師以其俗家人且廚師多殺生而不許，后聽監齋爺自我表白自侍奉祖師公后數十年吃素守戒誦經不止，并揮斧自剖流出白血自證明性。祖師公見此情景感慨囑咐弟子妥為安置。監齋爺乃閉目而歸。[38]《福建平和三平寺》“三平寺諸神簡介”一節“監齋公”條也載此傳說而文字更為減省。[39]“迦藍爺的傳說”記載三平寺的迦藍大王原是位家資萬貫樂善好施又篤誠禮佛的員外，是菩薩的化身。常常捐建寺廟而散盡家產。一日偶遇一和尚化緣，取刀斷左腕將帶血玉鐲給了和尚，后化作一團云煙消失。[40]“顏尚書的傳說”記載顏頤仲尚書是漳州龍溪人，紹熙年間告老還鄉。一日在書齋中揮毫作書，忽見硯池中有小蛇蜿蜒蠕動漸漸變大金光閃閃，滿室祥云繚繞，顏尚書十分詫異，老家人說是三平寺的靈蛇侍者公。顏尚書料想三平寺一定有事，原是三平寺年久失修祖殿幾天前倒塌。顏尚書慨嘆乃侍者公顯靈化緣，于是捐出家資，又奏準撥用官銀重修祖殿。顏頤仲祖父顏師魯尚書也曾捐修三平寺，功德顯赫。[41]“潘尚書的傳說”記載龍溪縣潘田村人潘榮小時候頭長滿疥瘡，7 歲時他母親上三平寺燒香求藥簽照方抓藥，半年后小潘榮頭上疥瘡好了長出滿頭黑發。母親告誡他說要好好讀書長大要報答祖師公。后果真中了進士，且官至南京戶部尚書，后辭官歸里，年年上三平寺參拜祖師公，并捐出大半生積蓄修建寺院。[42]“罰黃梧修橋造路”記載一等海澄公黃梧想給其母親找個好風水，而與風水師順天仙合謀搗毀三平寺，后來那風水師掉屎窖里死了。黃梧母親訓誡黃梧一定要向義中禪師認罪，出錢為三平修橋造路三年，敬謝三十床棉被給三平寺香客留宿用，黃梧一一照辦。[43]

（四）三平寺風物傳說

“三平寺‘虎爬泉’的傳說”記載三平寺后方虎林中有一泉眼，沿著山澗流進寺內?；⒘帧盎⑴廊边@眼泉水，是當年虎林中老虎聽到三平祖師與弟子誦經時，閉目流涎，時間一長口舌干燥，便用前爪扒地出甘泉解渴。[44]“大歇困亭的由來”記載侍者公從普陀山觀音廟偷出寶蓋送回三平寺，至三平寺地界大柏山口，大歇困三天三夜。后人記其功勞，就把大柏山口稱為“大歇困”，又稱“侍者公嶺”，在嶺上建“大歇困亭”，修“侍者公廟”奉祀侍者公。[45]

（五）三平寺分靈分鎮傳說

據《三平寺分靈錄》記載，僅在漳州地區供奉三平祖師公的廟宇數就達近170座。[46]茲就南靖大房庵和漳州初華坊官園三平寺分鎮的相關傳說進行分析。

據現存南靖大房庵內《岱房庵記》記載南靖大房庵分靈傳說：明宣德年間漳屬各地久旱不雨，南靖鄉人恭請祖師像出巡，六月十六日抵達靖城岱埔，祈雨靈驗而民眾紛往朝圣。三平寺住僧和當地信眾前來要求把祖師像歸還寺院。祖師顯靈神示，愿留駐房山分鎮開基。[47]

漳州初華坊官園三平寺分鎮的傳說：民國三十三年四月，地方發生嚴重鼠疫，一時人心惶惶，社里鄉賢提議往三平寺奉請祖師金身來社，瘟疫立即除止。后經祖師杯示要永鎮此地，于是眾人集資擴建廟宇，于每年正月廿三、廿四回三平進香。后經1993 年擴建，2013 年重建為500多平方的三進三開間廟宇。[48]

（六）三平寺簽詩靈驗故事

三平寺共有簽詩75首對應75首方藥?！度皆姾瀭骷言挕穂49]共記載10則簽詩靈驗故事?！鞍偈虏唤馇笠粏枴笔侵v1990年5月4日一位劉先生求祖師公找回貴重物品?！靶恼\信佛佛則靈”則講1993 年10月23日一位美籍華人某財團董事長游三平求簽而在返美后受白宮政要接見?！扒Ю镏b不虛行”講一位菲律賓女商人1980 年代中期至1995 年間，求簽靈驗而渡過生意難關并越做越大，期間不斷捐款添油香火錢?！疤煜聼o巧不成詩”講1989 年夏天香港楊先生到閩南做生意，問卜祖師公而幸免銀行貸款逾期受罰，于是重謝祖師公?！八幒瀸ΠY令人奇”講1985年四月，一位教師為其受傷的愛人和兒子求藥簽而三次藥簽上的方子都是祛風化濕的藥?！斑\簽亨通善中求”講1976年6月，有位河北唐山而在平和鄰縣工作的女士，原本想與老鄉一起回唐山，因問簽三平祖師得一下下簽而不回唐山因此躲過了唐山大地震?！坝星蟊貞球\”講的是1987 年，一位農家子弟連續兩年都沒有考上大學，到三平寺問了一簽，后經過一番苦讀考上重點大學?！柏斃么踔魅烁！敝v的是一位姓賴的青年，借錢做生意卻虧本，后問卜三平祖師，改行做人家不愛做的生意而越做越大賺了錢?！盀閻和秊殡y脫身”講的是一位僑眷到三平寺燒香，卻被偷翻毛大衣，經問卜祖師失而復得?！昂⑼徽Z解千愁”講的是1989年的一個夏日，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問卜祖師公關于生養的問題，回家路上碰到一位孩童才明白是自己不會生而解簽人不好當面說。

二、三平寺傳說故事的文化意蘊

上述三平寺傳說故事，除簽詩靈驗故事之外，大多皆有所本。例如上文所引數則義中禪師的傳說，可以在王諷的《碑銘》和《行錄》等其他史料中，見到更早更簡練的記載，即其更接近于源頭的藍本。從中亦可見傳說的來源與演變，更能從中分析討論三平寺傳說故事的文化意蘊。

（一）反映漳州地方開發建設歷史

上述傳說故事中，有數則記載三平祖師與大毛人、毛人、山鬼斗智斗勇，收服這些毛人、山鬼為其建三平寺，而后又將其關押鎮住的傳說故事，乃至于在這些傳說故事中，三平祖師被賦予了神化的法力神力。有學者研究，這些傳說故事中的毛人、山鬼，也就是“毛侍者”之說，且與“毛氏洞”正好可以互相呼應。翁國樑先生《漳州史跡》中認為：“毛氏，或蛇侍者，就是山上一種土人，并非什么‘山祟’、‘山鬼’?！盵50]而“義中的時代，三平的土人并不是‘畬民’，而是‘畬民’的先民‘蠻僚’?！盵51]而這也表明“表明義中禪師當年來到閩南時，肯定受到當地‘毛人’或‘山鬼’的威脅，甚至進行過打斗。由于大師武功過人，德行高超，扶危濟困，見義勇為，文化先進，逐漸感化了“毛人”“山鬼”，從而站住了腳跟”。[52]同時也表明了“閩南地區民眾生命受到鱷魚、毒蛇、猛虎等動物的危害，生存環境惡劣，因而借佛法無邊的義中禪師降妖伏怪，甚至化惡為善，體現了閩南人民迫切要求改善生存環境的愿望”。[53]“相傳義中教‘毛人’與‘蠻獠’耕織。又傳說他學習天文歷法，在深放觀察氣候的基礎上，總結出一套預測天氣的諺語，并將其傳授給當地民眾，以指導農業生產。三平的農業生產，由此日漸發展起來?！盵54]而這又似可與陳政陳元光父子入閩在泉潮之間平定“蠻獠嘯亂”的漳州開發建設的歷史背景可以相佐證。

（二）反映漳州地方蛇崇拜文化

蛇崇拜是福建地區古閩越族的部落圖騰信仰崇拜至今的遺留，在福建民間至今依然有很多的蛇崇拜習俗和廟宇，足見其分布之廣泛，漳州自然也不例外。上文有關蛇侍者的幾個傳說故事，基本上都是講蛇與人類和諧相處，對人類有益處的正向的傳說，即便有錯也是知錯能改。在漳州歷史上，拜蛇之風很是興盛。在漳州府城南門外，舊有南臺廟，俗稱蛇王廟。在平和，在三平，蛇被稱為吉祥之物，是護佑居家平安的。從中也可見出福建的崇蛇習俗在漳州的體現。也可以說是“關于三平祖師降祟神話和‘蛇侍者’的神化固然荒誕，但神話和神化推動信眾的蛇崇拜。關于義中禪師初來時三坪已經開發的揭示，涉及三平寺的始建問題，因此先考建寺，再解釋蛇的神化是三平寺造神的繼續，并由此衍生出崇蛇習俗?！盵55]乃至是：“據云：蛇侍者生前知醫術，故香客多求其香爐中之香灰，帶歸以備病時服用?！盵56]

（三）反映三平祖師信仰文化的興盛發展

有學者認為，三平祖師入宋以后被神化，明清時期進一步被神化，逐漸形成三平祖師信仰，并由漳州地區的民間信仰，發展成閩臺和東南亞問籍華僑華人的重要民間信仰之一。[57]伴隨著神化的進程，也是其寺院被不斷數次重修的逐漸興盛發展的過程。這個過程同樣也展現了三平祖師文化的興盛發展的過程。而其興盛的背后，是需要有強大的經濟實力作為支撐的，或者換句話說，是需要有強大的信仰人群信徒的。這些信徒以來自漳州地區者為多。他們上至文武官員，下至鄉紳士庶。著名者有宋代尚書顏師魯、顏頤仲，明大學士林釬，清吏部尚書蔡新等。信徒中乃至有綿延幾代的，如顏師魯、顏頤仲皆祖孫倆人相繼重修過三平寺。[58]而上文所列顏頤仲、潘榮、黃梧等人捐建有功于三平寺的幾則傳說故事，就是一個很好的注腳。

（四）反映三平祖師信仰在民間的廣泛深遠影響

上述諸多傳說故事，首先是可以看出義中禪師的影響力的。比如顏亞玉指出，義中禪師做了幾件事：“首先，亦農亦禪，求得自身的生存與發展”，“其次，傳授生產技術，開發三平”，“第三，行醫濟世，拯救民生”。[59]即是他為當地百姓做了許多有益的事，當地民眾感激于他，敬仰于他，進而神化了他，最終使他被奉若神明。比如上文所言漳州南靖大房庵和初華坊官園巷口三平寺分鎮的民眾以三平祖師神像祈雨而必降甘霖，也可以說是老百姓對他的敬仰。甚至在清代及民國時期，也常有廟宇從岱房庵分靈，如建于民國三十五年（1947）的岳口祖師公廟（后廢重建后并入岳口德進廟），即是由于“眾聞岱房庵廣濟祖師法大，舁請祖師鎮煞”而分靈建廟?！盵60]因此我們可以看到，三平祖師有很深厚的民間信仰的群眾基礎。這一點，則可以從三平寺眾多的海內外分靈分鎮廟宇見出?！皳胶涂h三平風景區管理委員會2010 年12月出版的《三平祖師分靈錄》一書統計，福建僅漳州市就有66座主祀三平祖師的廟宇，廈門市則有3座，泉州市有5座，龍巖市有3座，福州市有1座。此外，臺灣地區有17座，香港有1座，印尼有2座?！盵61]而《三平詩簽傳佳話》一節中10則簽詩靈驗故事，涉及到了求財源、求升學、求醫藥、求子嗣、求事業等多個方面，所跨地域則有漳州不同縣區之間，福建省內不同地市之間，不同省份，乃至臺灣，乃至國外，也可以其信仰分布之廣泛，其信仰影響之深遠。

三、余 論

民間文學作品尤其神話傳說或者民間故事，原本就與宗教民間信仰活動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乃至作品本身作為民間信仰信俗活動本身的一個環節一個部分。因此，值得引起足夠重視。并且，民間文學作品對于民間信仰傳播的重要作用同樣值得關注。民間文學是解讀民間信仰文化信俗活動的一把重要的鑰匙，同時也是觀察民間信仰信俗的一個鮮活生動的民間視角，三平寺神話傳說乃至簽詩靈驗故事，也正是解讀三平祖師文化一把非常重要的鑰匙，值得進一步細化研究。這些傳說故事涉及三平寺文化的方方面面，值得進一步深入解析，這對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三平祖師信俗文化的傳承與弘揚、對解讀三平寺文化內涵，乃至對促進地方經濟社會文化發展，都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