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科班玉雕人對玉雕技藝的價值選擇

章博文

近年來，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富足，催熱和富裕了玉雕經濟，也吸引越來越多的美術高校畢業生加入玉雕行業。這類畢業生有美術功底、有激情、有抱負，在走入玉雕藝術百花園時難免迷茫與彷徨，在現實面前不得不面臨生存和創作等一系列嚴峻挑戰，這類科班美術出身的玉雕人，該如何對待玉雕這項傳統手工技藝，筆者結合工作實踐，淺析科班玉雕人對玉雕技藝的審視和抉擇。

科班玉雕人優劣勢分析

筆者在本文中以科班玉雕人來展開闡述，并不是標新立異，對相對應的“傳統玉雕人”之稱無任何歧視之意，完全是遵從業內稱謂的傳統做學術研討之用。所謂科班，本意是指舊時學、演結合的戲劇班子，后來被引申為正規的職業技能教育的統稱。本文中所謂的科班并非指出身，而是指接受過高等美術教育的高校畢業生和已接受過系統美術教育的玉雕手藝人。

科班出身的玉雕手藝人相較于傳統玉雕手藝人，普遍美術素養高、知識結構完整，這是科班玉雕人的優勢。他們之所以在這方面優勢明顯，是因為他們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用于學習知識。區別于他們，傳統玉雕手藝人把這些時間放在了玉石雕刻技能訓練上。人在哪里投入時間，就會在哪里收獲回報?？瓢嘤竦袢伺c傳統玉雕人花費的時間不同，也產生了兩類人群截然不同的優勢和劣勢?？瓢嘤竦袢藢W識和美術素養占優，但其玉雕技能水平欠佳。傳統玉雕手藝人正好相反，玉雕技藝的傳承和玉雕作品全依賴于手工，相較之下，傳統玉雕人的生產效率遠遠高于科班玉雕人。

近些年，一方面，伴隨著科技的進步，電腦雕刻陸續加入玉雕產業代替了一部分人工；另一方面，玉雕經濟的富金融屬性，讓越來越多的高校畢業生放棄身段，開始自由追逐夢想，加入琢刻玉石行業。通常情況下，科班出身的玉雕新人在進入玉雕行業三到五年的時間里，大多數由于手上功夫不夠離開了玉石雕刻崗位，而轉戰于美術培訓、玉石營銷、玉石電腦設計等崗位。在這些人中間，有雕塑功底的人居多，大多數以軟件設計建模立足，以承接和對外輸出設計方案為營生。也有一部分人有了經濟能力投資涉足電腦雕刻，甚至是自購原石完成創意設計到產品輸出的全鏈條的模式。這類科班玉雕人對于玉雕技藝理解存在偏差，簡單地認為科技可以代替人類，而忽視了玉雕技藝是傳統手工技藝的特性。

如果玉雕技能傳承是“授人以魚”的話，那么玉雕技藝的輸出則有了“授人以漁”的意味。就玉雕手藝人而言，似乎科班出身的玉雕手藝人的文化素養和美學素養略高，假若熟練掌握了玉雕技能，理論上在玉雕技藝方面的成就會更高。前文我們已經知曉了玉雕技藝屬于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范疇，那么科班玉雕人對玉雕技藝的審視和抉擇，似乎更值得學術界深入研究。

在筆者的學藝生涯中，老師李博生告戒自己，玉石是大地的舍利，玉文化是“大地之詩”，手中磨玉，就是心中求道。他說：“治玉是做活兒，不是做貨，要做藝術品，而不是做產品?！痹谒磥?，作為一名玉雕藝術家，坐而論道是很可恥的，必須有自己的原創作品。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北京玉雕代表性傳承人、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導師，李博生思考得最多的是玉雕技藝傳承。他表示，玉雕師傅就是要把自己掌握的玉雕技藝以及自己對玉石的感悟，教給下一代，這才叫“傳承人”。不僅要傳承，還要創新。作為老師的學生，我聽從老師的諄諄教導，自從西安美術學院畢業后一直在苦練玉雕技能，一待就是六年。筆者認為，只有熟練掌握了玉雕技能，才能更好地繼承玉雕技藝；有了合格的玉雕技藝水平，才能談創新。

中國玉文化依賴于玉雕技藝而存在，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技藝文化，玉文化既有物質性，也有非物質性。作為高學識的科班生，更應該把玉雕技藝的非物質性和物質性結合起來、統一起來?？瓢嗌梢园l揮自身的美術素養優化它、升級它，但不能脫離傳統手工藝和中華玉文化的范疇。

此次國家藝術基金項目主題是“玉雕技藝傳承與創新應用人才培養”，筆者更加認為玉雕的傳承首先是建立在傳統的玉雕技藝之上，有了繼承才能談創新。傳統的玉雕技藝，作為無形的文化，按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用語和意思，玉雕技藝屬于非物質文化遺產。既然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一定具有民族性和地域性，如果一味地強調標準化、美術化，很有可能會曲解、錯位理解和認識它，任何不公正的行為都可能導致它的消亡或弱化。

玉雕藝術創作不能脫離傳統手工藝特性

如果說在古代中國玉器的造型設計符合東方審美特色，成為中國民俗文化的一部分，那么在新時代的中國，尤其是國人審美意識提高的時代，現代玉器是不是就要走美術路線，朝藝術品的方向發展？

理性且客觀地分析中國玉文化，亦包括玉文化在內的工藝美術，它們之所以能在中華民族傳承數千年，深受華夏兒女的喜歡，不僅得益于中華民族悠久豐富的傳統文化，也得益于異域民族文化的融合。譬如，青銅潮帶來了玉雕工具的進步，中華民族多民族的融合，等等。人類文明發展史表明，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我在前文已經闡述，過中華文明不斷隨時代演進，與異域文化不斷融合。文化只有在永不停歇的交流中，生命力才能更加旺盛。文化如此，中國玉文化亦是。經過幾千年的發展，中國玉器已然成為多種審美文化相結合的產物，成為中國民俗文化、民俗信仰的一部分。傳統工藝美術的玉器具有的審美不一定完全符合美術理論，但卻是傳統的技藝受人民喜愛。

自電腦雕刻這一類“高科技”出現在玉石雕刻行業，業內就開始有了爭議。有人忌憚于電腦雕刻對于玉雕行業來說會是一個致命性打擊，簡單地以生產效率來評判玉雕生產活動。傳統的玉雕技藝傳承人還在以師帶徒形式進行技藝傳承，在玉雕生產上依靠經驗指導玉雕造型設計、玉石雕刻等，且缺乏一個系統的美術理論作為指導。

目前在玉雕行業，玉雕技藝的傳承主體是師帶徒的傳承，該傳承方式構成玉雕技藝傳承的主體。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師帶徒的傳承方式仍然會是主體之一。借助本文淺析科班玉雕人對玉雕技藝的審視和抉擇，也是一個思考過后的選擇。在玉文化研究領域，雖然業內有不少的涉及，但水準欠高，或者沒有達到業內的普遍共識的狀態。究其原因，除了玉雕業內從業者文化素養欠高，也和此類資料收集困難有關。相較于玉雕技藝，業內對玉雕工藝研究和重要性強調得多，畢竟業內大多數玉雕手藝人擅長于玉雕工藝，而弱于玉雕造型設計和美術理論的素養，會造成一定概念的誤讀、誤判。

前文已經多次強調玉雕技術屬于傳統文化的范疇，中國玉雕技藝的輸出，一直僅存在于泛漢文化圈。事實上，就中國玉雕技藝輸出史而言，主要集中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出口創匯期間，以及改革開放以后所帶來的國際文化交流。對于科班玉雕人來說，還是認清玉雕技藝的文化屬性，發揮自身的文化素養和美術理論的優勢，在玉雕造型設計方面發揮想象力。任何藝術的制作均起源于臨摹和仿制，玉石雕刻也不例外。任何形式的玉石造像仿制，本質上均是玉雕技藝輸出的結果，區別在于玉雕藝術形式的差異，也是玉雕技藝輸出的一種表現形式。站在知識產權保護的角度來看，仿制似乎是侵犯了造型原創者的知識產權，實際上玉雕和工藝美術一樣，都是群體性協作強的行業。這一點對于科班出身，有較強造型能力的新玉雕人來說有點不公平和不公正。這一點，對于已進入和準備進入玉雕行業的科班人來說，必須做好心理準備。

當今中國處于一個發展的新時代，物質富裕，生活節奏快，精神追求豐富，對于生活生產方式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帶來的是價值觀、文化觀、藝術觀的嬗變?？瓢嘤竦袢嗽陬}材選擇上，可發揮玉雕匠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創意設計能力，輔助于熟練的玉雕工藝和技巧。通過審美玉石和浸染玉文化，給人們的精神生活帶來美好，似乎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面對社會大眾普遍亞健康的身體情況，面對每天巨量的信息轟炸，人們迫切需要寧靜、祥和及禪意，迫切需要飽含溫潤、厚重的中國玉文化，玉雕技藝、玉雕藝術就起到了增強人們精神訴求的作用，喚回了生命中本該有的陽剛之性和浩然之氣。

結 語

我國已經在經濟建設中取得了百年以來夢寐以求的可喜成就，也一定會在文化上創造風華景觀。文化薪傳，澤惠民族，科班玉雕人將迎來一個大好發展的新時代?？瓢嘤竦袢丝梢愿鶕晕仪闆r，既可以投身于玉石的手工雕刻，也可以通過軟件完成玉雕造型的創意設計，切勿脫離傳統手工技藝和中國玉文化的范疇。至于做什么工作，在玉文化產業鏈上擔任什么角色，本質上是殊途同歸，都是在繼承和播揚中華民族民俗文化，永葆民族文化之美。

玉雕技藝作為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我們民族發展的文化命脈之一，是民族歷史的根源所系。正確認識并保護好玉雕技藝，創作出好的玉雕作品，既是對中華民族文化創造和玉雕技藝傳統的尊重，也是詮釋科班玉雕人創造力和玉雕技能水平的最好見證，更滿足了國家建設先進文化、構建文化自信的時代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