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例川金絲猴中暑并發腎損傷的診治與分析

韓一帆，馮永其

（上海野生動物園，上海，201399）

川金絲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屬哺乳綱（Mammalia）靈長目（Primates）猴科（Cercopithecidae）仰鼻猴屬（Rhinopithecus），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1］。川金絲猴自然分布區內年平均氣溫為10～13 ℃，7 月平均氣溫為18～24 ℃［2］。隨著動物園行業的興起，國內飼養川金絲猴的地區越來越多，由于氣候差異，當氣溫超過35 ℃時會增加川金絲猴中暑的風險。川金絲猴中暑時會出現神經癥狀、心肺機能障礙與電解質紊亂［3］，嚴重時可能導致死亡。目前，國內可供參考的川金絲猴中暑案例較少，上海野生動物園于2022 年8 月發生一起川金絲猴中暑病例，被發現時頭部無規律抽動、食欲下降和體溫升高，利用擠壓籠（夾籠）將其保定，經治療后精神、食欲恢復，現將相關治療情況進行總結，供同行參考、指正。

1 病情介紹

上海野生動物園1 只呼名為“豆豆”的雄性川金絲猴于2022 年8 月14 日上午被發現頭部無規律抽動，每次抽動時間8～102 s，抽動間隔時間6～48 s。將患病川金絲猴收回至空調房內，在籠內給予充足飲水，發現該猴愿意飲水，當日飲水量約1 L。飼養員為患病川金絲猴準備去皮的橙瓣、小番茄和切開的西瓜，發現該猴將水果置于手中觀察后便丟棄，未食用?；疾〈ń鸾z猴體溫經測量達40 ℃，糞便呈糊狀，遂立即采血、采便送檢。

2 實驗室檢查

2.1 血常規與血生化檢查

利用擠壓籠（夾籠）對患病川金絲猴進行尾靜脈采血，送上海野生動物園獸醫院進行血液化驗，由血液檢驗結果（表1，表2）可知，發病當日（第0日）的白細胞、淋巴細胞計數偏低，谷草轉氨酶、谷酰轉肽酶、尿素和肌酐升高。經治療，患病川金絲猴的白細胞計數呈現先回升并明顯高于正常值，后恢復至正常值范圍內，淋巴細胞計數先回升并高于正常值后又下降，谷草轉氨酶、谷酰轉肽酶和肌酐值逐步下降，尿素值先上升后下降。

表1 川金絲猴治療前后血液細胞檢驗結果Tab.1 Blood routine test result of Rhinopithecus roxellana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s

表2 川金絲猴治療前后血液生化檢驗結果Tab.2 Blood biochemical test results of Rhinopithecus roxellana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s

2.2 糞便檢查

發病翌日，對患病川金絲猴的糞便采樣化驗，結果如表3 所示，通過顯微鏡鏡檢發現原蟲卵，糞便呈現原蟲陽性，診斷為寄生蟲性腸炎，給予驅蟲治療后恢復正常。連續用藥后，在糞便檢查時發現患病川金絲猴糞便中出現紅細胞、白細胞和原蟲，給予止血、抗感染和驅蟲治療后恢復正常。

表3 川金絲猴治療前后糞便檢查結果Tab.3 Stool examination results of Rhinopithecus roxellana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s

2.3 尿液檢查

由于發病當日（第0 日）未采集到患病川金絲猴的尿液樣本，遂從治療后的第1 日開始尿檢，從結果（表4）可知，治療第1 日、第2 日存在尿潛血，治療第6日恢復正常。

表4 川金絲猴尿液檢查結果Tab.4 Urinalysis results of Rhinopithecus roxellana

3 診斷及治療

3.1 診斷

2022 年7 月1 日—8 月20 日，上海連續高溫（日最高氣溫≥35.0 ℃），患病川金絲猴發病的8 月14 日上海最低氣溫29.5 ℃，最高氣溫39.2 ℃，綜合其患病癥狀、體溫、血液檢驗結果和尿檢結果，確定為中暑并發腎損傷。

3.2 治療

將患病川金絲猴誘至擠壓籠內，利用擠壓籠進行物理保定。遵循脫離熱源環境，補液降溫，防止繼發感染，保腎護腎，補充能量、維生素，維持肌體正常代謝及維持營養的原則進行治療。

3.2.1 物理治療

患病川金絲猴收回擠壓籠后立即轉運至開啟空調的治療室內，并給予飲用水助其降溫。

3.2.2 化學治療

（1）治療前期（發病當日至開始治療后第5 日）用藥

靜脈滴注0.9%氯化鈉注射液350 mL，頭孢曲松鈉1 g，注射用谷胱甘肽0.6 g；5%葡萄糖注射液350 mL，三磷酸腺苷二鈉注射液20 mg（以三磷酸腺苷二鈉計），注射用輔酶A 100 單位；乳酸左氧氟沙星氯化鈉注射液40 mL：0.2 g（以左氧氟沙星計）。

肌內注射酚磺乙胺注射液0.25 g（以酚磺乙胺計）；地塞米松注射液5 mg（以地塞米松計）。以上用藥均為1次/d。

（2）治療中期（開始治療后第6～11日）用藥

靜脈滴注5%葡萄糖注射液100 mL，谷胱甘肽0.4 g；乳酸左氧氟沙星氯化鈉注射液30 mL：0.15 g（以左氧氟沙星計）。

肌內注射地塞米松注射液2 mg（以地塞米松計）。以上用藥均為1次/d。

（3）治療后期（開始治療后第12～14日）用藥

肌內注射羅氏芬（頭孢曲松鈉）0.7 g，1 次/d；酚磺乙胺注射液0.25 g（以酚磺乙胺計），2 次/d?？诜W美拉唑10 mg，2 次/d?？诜紫踹蚱?.2 g 用于抗寄生蟲，2次/d。

經上述方法治療1 d后，患病川金絲猴開始進食，有尿液排出；4 d 后精神有所好轉，恢復部分活力；6 d 后頭部無規則抽動消失，精神狀態良好；15 d 后，精神、食欲和糞便恢復正常；后續口服雙歧桿菌三聯活菌散調理。

4 討論與分析

通過對病發時的天氣情況、患病川金絲猴體溫上升、頭部無規律抽動、血液檢驗和尿液檢驗等多種因素綜合分析，確定為中暑并發腎損傷。

在發病早期，為預防因中暑導致的全身性繼發感染，并且治療因尿潛血可能引發的泌尿系統感染，使用了2 種不同藥理作用且抗菌譜有差異的抗生素，一種是頭孢菌素類的頭孢曲松鈉，另一種是喹諾酮類的左氧氟沙星；在治療中期，主要針對泌尿系統感染，停用頭孢曲松鈉；在治療后期，由于糞便鏡檢出白細胞和紅細胞，故采用羅氏芬（頭孢曲松鈉）治療可能存在的消化道感染。

對人類中暑病例的研究發現，中暑患者常伴有血管內皮損傷和彌散性血管內凝血（disseminated intravascular coagulation，DIC）的情況［6］，嚴重的會導致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multiple organ dysfunction syndrome，MODS），已有研究表明腎臟是熱射病多器官功能障礙的重要靶器官，中暑后的直接熱損傷、橫紋肌溶解、DIC 以及由于腎灌注不足導致的炎癥反應綜合征等多種因素都可能引起急性腎損傷（acute kidney injury，AKI）［6-7］。多項針對動物的研究也印證了上述觀點，如在犬類的研究中發現中暑易產生與腎小管變性和壞死相關的急性腎衰竭，其發生原因與中暑后肌紅蛋白尿、內毒素血癥、細胞因子和血管活性介質的釋放以及DIC 繼發微血栓的形成有關［8］；在小鼠的研究中發現，中暑小鼠的腎臟比其他器官更活躍，其血漿中肌酐水平較正常小鼠顯著上調，腎小球發生腫脹且出現炎性細胞浸潤，腎小管內皮細胞和紅細胞呈現空泡變性，凋亡細胞數顯著增加，導致腎損傷風險增大［9］。此外，中暑發生后的機體體溫越高，持續時間越長，相關病情則越嚴重，發生急性腎損傷的概率越大［10］。

本案例患病川金絲猴出現中暑癥狀后，尿液內出現潛血的原因可能是中暑導致的凝血功能異常，嚴重時會導致機體體內廣泛性微血栓的形成，持續性的消耗血小板和凝血因子形成DIC，這可導致部分器官大出血［11］，臨床表現為出血尿癥狀；也有可能是中暑產生的橫紋肌溶解癥導致細胞膜的完整性發生改變，細胞中的肌紅蛋白穿透細胞膜而漏出，可表現為肌紅蛋白尿，同時漏出的肌紅蛋白會堵塞腎小管從而誘發腎功能不全［12-13］，進一步加劇腎損傷。由于發病初期尿液檢查存在隱血，為了防治發病早期可能發生的器官出血以及治療后期通過糞便檢查發現的消化道出血，選擇用于治療各類出血癥狀的酚磺乙胺注射液進行治療。

注射用谷胱甘肽可適度減輕機體體內因氧化產生的應激反應，同時促進細胞再生［14］，在肝損傷的治療中應用較為廣泛，在腎損傷的治療中也可發揮作用。谷胱甘肽作為抗氧化劑在抑制脂質過氧化反應、失活體內自由基的過程中起到抗凝及抗血小板凝聚作用，從而促進腎臟毛細血管微循環，提高腎小球濾過功能，緩解因損傷導致的腎臟缺血、缺氧狀態［15］，避免腎損傷惡化，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和恢復腎臟功能。因此，在治療過程中加入注射用谷胱甘肽，從血液生化結果中可知，在治療后的第2 日開始，尿素和肌酐呈現回落狀態。

在發病中期和后期，發現患病川金絲猴糞便中含有原蟲卵，初步認為是腸道阿米巴原蟲。甲硝唑可用于治療腸道阿米巴病，故使用甲硝唑對癥治療，患病川金絲猴服用甲硝唑后，原蟲未被檢出。在發病后期，糞便鏡檢發現紅細胞，為防治可能發生的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和應激性潰瘍，選用奧美拉唑口服治療。

5 小結

中暑是因動物肌體暴露于高溫環境或強烈日光照射產生的疾病，常見為核心體溫升高，同時伴有皮膚干熱和中樞神經系統異常，且腎臟是中暑產生多器官功能障礙的重要靶器官［7］。因此，在川金絲猴的日常飼養管理中，要時刻注意天氣變化，在連續高溫天氣時，應注意籠舍通風，有條件的館舍可開啟空調，沒有條件的館舍也應投入可食用的冰塊降溫，同時增加含有較高水分的水果和蔬菜。在光照強度較大的籠舍應布置遮陽網，預防強光直射帶來的日射病。飼養管理人員在夏季高溫日要增加觀察頻次，做到早發現、早診斷和早治療，及時將中暑或有中暑先兆的川金絲猴轉移至陰涼環境中，防止病情惡化。在治療川金絲猴中暑時，由于需要補充體液，需及時關注是否已因中暑導致腎臟損傷，當血液檢查結果出現血肌酐絕對值過大或血肌酐值上升較大時，提示腎臟損傷，可給予谷胱甘肽靜脈滴注治療，有助于快速緩解癥狀，促進腎功能恢復，提高治療有效率［16］，同時調整藥物、液體用量，保證治療的有效性和減少嚴重的并發癥。在治療過程中，發現繼發、并發其他病癥時也應及時調整治療手段，對癥治療，防止病情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