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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中國風”

2024-03-26 06:03韓旭
樂器 2024年2期
關鍵詞:文化研究中國風傳統文化

摘要:周杰倫的“中國風”流行歌曲以三古三新為特征,具有西方流行音樂風格外衣和東方文化根源采集上的雜糅特質,其間經由流行音樂多重文本的獨特聚合方式和內涵表達,承擔了彰顯國家形象和政治認同的多重功能。本文以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作品分析為核心,以歌曲中的詞、曲、編、唱等文本元素為分析面向,試圖拆解周杰倫的“中國風”作品對于大眾流行音樂欣賞的統合作用與傳統文化資源的生產力轉化方式所提供的借鑒和啟發。

關鍵詞:流行音樂分析? 文化研究? 傳統文化

作為新世紀華語樂壇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周杰倫及其歌曲作品不僅得到了新一代樂迷的廣泛認可,更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流行音樂接受中固有的代際接受范圍的相對區隔。在這其中,“中國風”歌曲攜帶其獨有的文本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展現出流行音樂創作素材選用、意涵表達與組織范式的突破與更多可能性的呈現,由此得到了受眾較為廣泛的接受和較高程度的認可,這印證了創作群體對歌曲風格塑造之于多重文本的精密編碼和創意性裝飾方式的展現。

本文以周杰倫及其“中國風”歌曲為案例,試圖剖析歌曲中的多重文本形態及其相應特征,拆解“中國風”流行歌曲之于大眾流行音樂欣賞中所具有的統合作用之原因。

一、“中國風”流行歌曲界定

周杰倫的“中國風”流行歌曲常以古文化、古辭賦、古旋律以及新唱法、新編曲、新和聲為顯著特征,具有西方流行音樂風格和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根源采集上的雜糅特質。展開來講,“中國風”流行歌曲在以西洋風格框架為基底加之民族傳統文化素材碎片展示的基礎上,冠之以場景化、民族化以及懷舊傾向的編曲方式與技法,共同調制而成。在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作品中,較為重要的代表性作品有《菊花臺》《千里之外》《發如雪》《東風破》《紅顏如霜》等,其中無不以西洋流行音樂風格作為基底,在音樂的表達方式上以民族意識和民族形象的表達和塑造為核心進行創意性裝點。

而如此調配制法的使用初衷,并非為了單純地炫技或充當靈感集合的展示板,更含有具體的目標與野心,即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展示間或宣傳冊,如歌曲《雙截棍》《雙刀》《霍元甲》展示了中國功夫;《爺爺泡的茶》展示了中國傳統的茶文化;歌曲《青花瓷》展示了中國瓷器文化;《將軍》展示了中國的象棋文化;歌曲《本草綱目》則展示了我國中醫文化。由此,“中國風”的出現不僅作為個人創造力的萌發與流行音樂風格多樣性的表達方式,同時更承擔了弘揚國家形象、彰顯國家認同與政治認同的多重功能。

二、流行歌曲的多重文本聚合形態

就流行音樂的呈現方式而言,最直觀的展現是歌手的演繹。但就流行歌曲創作模式而言,是遵循了“詞、曲、編、唱、錄、混、畫面”等多重模塊的排列組合以及多位創作者的協同運作才得以誕生。因此,就流行音樂的文本聚合方式而言,其匯集了不同個體智慧的結晶和靈感迸發的瞬間。而基于流行歌曲多重文本建構方式而言,對某一歌曲類型或某一首歌曲較為周全的分析,必然不止于我們對歌曲演繹者的認識或演繹方式的分析,而需要更多地關注并涉及到流行歌曲所包含的“詞、曲、編、唱、錄、混、畫面”等各個環節中的代表性文本元素??梢哉f,就歌曲分析的面向及其效度來說,一首歌曲呈現于大眾視野及其接受層面的最終效度由多重文本聚合而成的綜合意義所組建,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復雜性,而面對如此的復雜性問題來說,僅從歌詞意涵或曲式和聲角度對其進行分析,并不能得到一首歌曲更多意涵的呈現。因此,對歌曲進行一定程度的拆解,切割出更多的側面,從而進行多文本類型的、多觀察維度的理解顯得尤為必要。

在本文中,筆者將主要聚焦于“詞、曲、編、唱”等在音樂本體中具有顯著特征的代表性文本元素,對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進行多重文本的探析,以求剖析其中改變流行音樂生態的力量以及統合大眾流行音樂審美的密碼。

三、“中國風”流行歌曲多重文本分析

(一)歌詞意涵分析

作為對歌曲敘事主題的引證和補充分析,家國情懷的表達在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的歌詞描述中較為突出和明晰。在歌曲《雙截棍》中,周杰倫以“雙截棍”這一器物來彰顯中國武術的魅力,歌詞敘述中以第一人稱“我”為核心,描述“我”的武術基因來源,即武術世家,以及“我”的習武規劃、練功過程,并在該過程中透露出“一記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來表示“我”不是好惹的,“一根我不抽的煙/它一直在身邊”以及“東亞病夫的招牌/已被我一腳踢開”將“我”提升至民族或國族的形象和位置,將“招牌”授予者,也就是“惹毛我的人”視為“我”習武的目的和武功招式的目標投射之處。歌曲《雙刀》中,同樣以第一人稱“我”為敘述中心,開篇明晰歷史鏡頭的回轉與敘述時空的輪回,即“歷經民族屈辱的古”和“擁有權力關系改變決心的今”,其中“我”存在于歷史進程的整條脈絡之中,可由此分析出“我”仍指向民族和國家立場。在歌詞敘述中,“我虔誠點的香/在祈禱著平安”“被雨淋濕的唐裝那股嘆息很東方”用以描述國家歷史的屈辱階段,而“我看不慣尊嚴受傷家族如此不堪”“我握緊拳頭開始習慣/以牙還牙的手段”“上一代解決的答案是微笑不抵抗”表達了吾輩反抗的理由和新一代的態度,而“雙刀的正前方/我殺氣不轉彎/背對我的力量/它自己卻受傷/我揮刀去了斷/將恩怨全看穿/丹鳳眼的目光”則表達了“我”的力量、招式以及種族群體歸屬,背對中華民族的力量必將受到歷史和族群的反擊。歌曲《本草綱目》以中藥材的名稱貫穿始終,其間抒發出“外邦來學漢字/激發我民族意識……我要面子/用我的方式/改寫一部歷史……看我抓一把中藥/服下一帖驕傲”的敘事內容,以表主體對于民族文化能量的自豪感,表達出對當代青年的自強勸導并對改寫力量關系的堅定信心?!叭绻A佗在世/崇洋都被醫治……讓我來調個偏方/專治你媚外的內傷/已扎根千年的漢方/有別人不知道的力量”等表述則直接抒發對崇洋媚外群體的鄙夷與不屑,歌曲以中醫文化和中藥藥材為線索進行貫穿,其間將民族自尊、吾輩自強以及文化自信進行抒發。

綜上,對于周杰倫“中國風”作品的歌詞分析,我們可以由此看出作品中所蘊含的顯著的國族意識彰顯方式特征,其歌曲的表達善用古典意象與民族元素進行表意,或置身于歷史背景中展開民族敘事。對于“中國風”歌曲的整體創作敘事而言,其意在展現民族的強盛和文化的繁盛。對于全球化關系的看待方式而言,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敘事對于全球范圍內的權利關系書寫蘊含一種重塑的決心和愿望,抱有重回權利中心的堅定決心。因此,周杰倫的“中國風”流行歌曲作品竭力對垂直向下的歷史縱深感進行挖掘,用中國古典元素或意象標示民族文化,整體落腳點為民族繁盛和吾輩崛起,整體敘述意圖為建立民族自尊與文化自信。

(二)曲調特征分析

論及周杰倫的“中國風”作品中的曲調特征,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分別為旋律建構特征、節奏韻律特征以及曲式結構特征。

在旋律建構特征方面,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常采用五聲宮調式的調式音階,如《發如雪》《紅顏如霜》《菊花臺》《青花瓷》《東風破》等歌曲。在此基礎上,部分作品常采用旋律說唱與長線條抒情段落相結合的方式進行歌曲樂句與段落的排布,如歌曲《霍元甲》等。其中,作品性格常弱化當代節奏布魯斯中強調即興和轉音的部分,放大符合傳統藝術聽覺體驗所推崇的旋律線條的精致化表達,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突破風格既定旋律范式的漢化傾向。此外,歌曲旋律建構常采用精煉短小的動機貫穿全曲,以保證樂思的完整統一,如《青花瓷》《千里之外》等歌曲。

在節奏韻律特征方面,該類作品常采用風格化律動凸顯歌曲作品的獨特性格,如《娘子》《雙截棍》等歌曲采用了連續切分音與跨小節連音線建構出音樂表達中的獨特韻律。除此之外,還在流行歌曲創作中慣常使用的節拍、空拍方式的基礎上具有一定意義的突破,出現符合歌曲情境或意涵表現的長時值空拍,如《雙截棍》中“漂亮的回旋踢”后的長時值空拍。

在曲式結構特征方面,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作品主要采用以下三種曲式結構,分別為主副歌結構,如《青花瓷》《菊花臺》《東風破》等;主副歌與預備副歌、橋段相結合的結構,如《爺爺泡的茶》等;還有超越慣常流行歌曲時長或段落組合方式的超長結構,如《雙截棍》《亂舞春秋》等歌曲作品。

綜上,周杰倫“中國風”歌曲作品的曲調特征具有雜糅特質,既有用漢化手法創作具有大流行潛質歌曲的創作方式,又有風格化、韻律先行的性格特征,從而造就曲調創作和結構層面的創意和誠意。

(三)編曲方式分析

在編曲的調配過程中,周杰倫及其“中國風”歌曲作品對于民族文化的展現主要在于對民族元素的添加以及對西洋風格“漢化”過程中的適配性實驗。在歌曲《娘子》中,樂器演奏方式采用輪指手法彈奏吉他,以作演奏方式的漢化嘗試;在《雙截棍》中,配器加入大鑼、小鑼、抄鑼、二胡等民族樂器,其中,小鑼的音色相對上揚,在民族音樂的編配中常放于第二、四拍。在該歌曲中,小鑼僅出現了三次,分別在主歌樂句的結尾處及其重復時出現。大鑼的音色質感下沉,在民族音樂的編配中常放于每小節第一拍。在該歌曲中,大鑼的音響效果常放置于樂段開頭。抄鑼常用于比武結束之時,在歌曲結束時僅使用一次。此外,二胡、鋼琴分別在兩個橋段中演奏,且二胡與副歌的人聲形成復調對位。整首歌曲中,民族樂器使用的克制且合理,展現出對民族樂器的使用方式和編制方式充分尊重。此外,重點運用民族器樂的歌曲還有《龍拳》《東風破》《菊花臺》《青花瓷》等。

不僅如此,對于中西合璧的編曲方式還體現在其創意性組合方式上,如在歌曲《霍元甲》的編曲文件中,左聲道為《霍元甲》、右聲道《藍色風暴》,這造就了中世紀圣詠吟唱與近代中國人的民族吶喊相聯結。從被世人誤解的彌撒亞到被對手陷害的霍元甲,將不同國別、不同歷史時空、不同文化信仰的藝術方式或歷史人物在同一個音響時空中進行匯聚和重疊,將流行音樂編曲中的創意性和突破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綜上,周杰倫的“中國風”作品在引用民族樂器時,給予其充分尊重,不但把其放置重要位置,更是將其進行節制、合規地使用。與此同時,精致的編排同樣不乏創意性呈現和趣味性體現。這樣的中西結合方式使歌曲帶來對于我國大眾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聽感,既有西方的古典氣質,又具有古典中國的精神內核,而這樣看似矛盾性的氣質使得作品在中西方元素的反差糅合中迸發出中國的傳統文化居于全球化進程中仍可迸發出的強大的生命力和活力。

(四)演唱方式分析

周杰倫的歌曲演唱方式多以松弛、慵懶的聲線和狀態進行表達。就具體的歌詞咬字方式來說,其字頭起音較輕且聲音靠前,常不積極打開牙關咬字;就演唱的發力方式來說,常以短時間內迅速集中并用力的方式進行發聲;加之其所屬成長環境與地域特征的緣故,周杰倫不完全使用標準普通話的吐字發音方式,由此導致其在歌曲演繹中咬字相對于傳統聲樂體系固有標準而言,即對字正腔圓歌唱標準的背離;在具體歌曲的演繹和編排過程中,周杰倫的“中國風”作品常以節奏先行,采用大量不規則斷句的方式打破行文習慣,使歌曲迸發出獨特的韻律特征。如此一來,中文發聲韻律發生改變,從而貼合了歐美流行音樂中的旋律說唱、模糊說唱等歌唱方式,為風格的融合與創新帶來了演唱方式方面的推動,其呈現面貌在一定程度上包含了流行音樂發展脈絡中的“叛逆”成分,如嘻哈為美國黑人街頭以叛逆、另類的表達方式和精神內核為主要特征的風格。

當然,周杰倫也因演唱方式上的含糊不清與表演方式上的叛逆特征飽受爭議。因此,在唱功受到質疑之后,周杰倫接受了一系列的專業訓練,且嘗試在《菊花臺》《夢想啟動》等歌曲中嘗試采用吐字清晰的方式進行演唱,但表演風格以隨意性為主,常伴有街舞表演。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周杰倫的表演風格具有彈性:飽受爭議的演唱方式催生其不斷進步的唱功,與此同時,遵循與音樂意涵相稱的彈性化表演方式是其在歌曲演繹方面的重要特征。

四、結語

在周杰倫的“中國風”歌曲作品中,即使隨處可見較為另類或突破意義的音響效果呈現與歌曲形式架構,但仍可以看到顯著的西洋流行音樂風格的漢化傾向,這種漢化不僅包含歌曲構成元素的傳統成分,更包含意涵上對于“叛逆”意味的修正。而這種“漢化”和“修正”,也使得大眾對周杰倫歌曲的看法和理解的“拐點”得以出現:其作品中有關中國傳統文化的提及和對傳統樂器的使用以及“中國風”流行歌曲的大批量生產,又使得其音樂內涵得以提升,由此獲得巨大的社會影響力,這也說明周杰倫及其“中國風”流行歌曲充分充當構建自己國家的文化想象的功能。

周杰倫及其“中國風”流行歌曲作品采用看似叛逆的外殼,并冠以國家自強、民族自尊的精神內核,成功塑造了一個屬于國人的傳統文化想象與國家形象塑造工程。不同于西方節奏布魯斯風格所隱含的叛逆和抵抗性格,也不同于東方傳統文化中的惆悵纏綿的意蘊,周杰倫的“中國風”作品用西方的叛逆外衣裝入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內核,呈現出歐美流行音樂本土化過程中的強烈的自我覺醒意識,自此,周杰倫改變了華語流行音樂風格庫中的整體生態,引領了流行音樂“中國風”歌曲的創作浪潮,而這樣的浪潮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流行音樂的創作與接受在特定文化土壤中生長的可能性與可塑性。與此同時,這也為我們思考流行音樂作為一個大眾文化組成部分,如何將我們所擁有的文化資源轉化為流行音樂本土化進程中的重要生產力提供了一定的啟發。

參考文獻:

[1]韓旭.流行音樂代際敘事:羅大佑、周杰倫、后周杰倫世代研究[D].上海音樂學院,2023.

[2]于麗爽.制作周杰倫——流行音樂明星的個案研究[D].北京師范大學,2006.

[3]周曉燕.文化視閾中的中國流行音樂研究[D].蘇州大學,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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