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脾胃論治痛風的經驗探討

茍磊　葉釗　黃廷榮

【摘 要】 文章總結了黃廷榮教授基于“脾胃理論”，結合病因病機辨治痛風的經驗。其認為痛風發作，脾胃虛弱為本，濕熱痰濁為標，治療當重在“健脾泄濁，清利濕熱”。

【關鍵詞】 痛風； 脾胃虛弱； 辨證論治

【中圖分類號】R249.2；R255.9 【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7-8517（2024）04-0071-03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04.zgmzmjyyzz202404014

The Experience of Treating Gout from Spleen and Stomach

GOU Lei1 YE Zhao2 HUANG Tingrong2*

Abstract：Based on the theory of spleen and stomach， this paper summarized Professor Huang Tingrong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go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tiology， pathogenesis and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Professor Huang emphasized gout attack in clinical diagnosis， weakness of the spleen and stomach as the basis， damp heat phlegm as the standard. The treatment should focus on “strengthening spleen and expelling turbidity， clearing moist heat”.

Key words：Gout；Weakness of the Spleen and Stomach；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痛風是單鈉尿酸鹽沉積于人體骨關節、腎臟和皮下組織等部位，引起的急、慢性炎癥和組織損傷［1］。其病名首次出現在《名醫別錄·上品》“獨活……百節痛風無久新者”［2］中。中醫將本病歸為“痹癥、歷節、痛風”等范疇。我院腎病科在黃廷榮教授帶領下，經過多年臨床，總結出“脾胃虛弱為本，濕熱痰濁為標”是痛風發病關鍵?，F從病因病機及施治經驗將其論述如下。

1 病因病機

從古今醫籍論著著眼，《諸病源候論》指出：“歷節風之狀……亦由血氣虛，受風邪而得之者?！保?］氣血虛弱，邪氣乘虛而入。而氣血之源，在于脾胃。脾胃損傷，氣血化生乏源，正氣不足，邪氣入侵而致病。李東垣曰：“脾病，體重即痛……為痿軟失力，為大疽大癰?！保?］63-65其中也指出，“脾病”在痹證類疾病中有重要關聯。朱良春、仝小林等也提出痛風乃痰濕、膏濁而作［5-6］。治病求本，脾胃為生痰之源，脾胃虛弱，運化不及，則痰濁內生。由此可見，痛風的發生，與脾胃密切相關。

從發病誘因，黃廷榮教授臨床發現，痛風患者大多與嗜食肥甘厚味，醇酒炙博之品有關。長期食用海鮮、啤酒、飲料等，傷及脾胃，以致脾胃虛弱?！夺t宗必讀》曰：“惟脾土虛弱，清者難升，濁者難降……瘀而成痰?！保?］脾以升為健，胃以降為和，升降失司，運化推動不及。水濕代謝失常，易聚生成痰，痰濕阻礙氣血運行，氣滯血瘀，日久化熱，形成濕熱之邪?！夺t學正傳》云：“肢節腫痛……濕熱流注于肢節之間而無己也?！保?］濕熱內蘊，中氣實則病在陽明，中氣虛則病在太陰。黃廷榮教授指出，脾胃虛弱，濕熱上流下注，若蘊積關節，則局部皮色發紅，關節腫脹疼痛。若下注大腸，膠著不解，阻滯氣機，則清濁難分。同時，從西醫學研究來看，血尿酸亦可通過大腸排泄［9］，因此，中焦濕熱，腑氣不通，排泄不及，尿酸升高。

從臨床癥狀，痛風好發于第一跖趾關節，此為足太陰脾經所循行之處［10］?！陡裰掠嗾摗吩唬骸按藧貉虢浗j證……留滯隧道，所以作痛?！保?1］黃廷榮教授認為，脾胃虛弱，精微不化，元氣不充，正氣虛損，易受邪氣侵襲。脾主四肢，喜燥而惡濕，若久居濕地或長時涉水，感受濕邪，濕性趨下，首犯下肢經絡。同時第一跖趾關節為足太陰脾經“滎穴”之所在，《難經·六十八難》曰“滎主身熱”［12］，濕邪所犯，郁久從陽化熱，濕熱搏結阻滯局部氣血，煎灼陰液凝聚成痰，痹阻關節。同時，濕為陰邪，五行屬土，同氣相求，則易流注侵犯屬土經絡及屬陰部位，外濕引動內濕，兩濕相合。濕熱、痰濁相互膠著，關節阻滯不通，則見紅腫熱痛。

2 臨證經驗

2.1 急性期——清熱利濕，涼血定痛 黃廷榮教授認為，此法適用于急性期患者。濕熱搏結，氣血瘀滯，則發病部位紅腫拒按。脾胃受困，運化不及，因此食少納呆，脘腹脹滿。濕邪流竄四肢，出現肢重體倦。下注大腸，阻滯氣機，傳導失司，則大便粘膩不爽。舌苔多見黃膩，脈為滑數。故黃廷榮教授強調“清利脾經濕熱，理氣活血定痛”為此期關鍵。但濕熱膠著，不宜過用寒涼。葉天士曰：“或透風于熱外，或滲濕于熱下。不與熱相摶，勢必孤矣?！保?3］因此，黃廷榮教授常先重祛濕而后重清熱，使濕邪去而熱邪孤，以盡除之。常用二術滲濕湯：蒼術15 g，白術15 g，薏苡仁30 g，黃柏15 g，金錢草15 g，土茯苓15 g，萆薢15 g，牡丹皮10 g，丹參15 g，牛膝10 g，澤瀉10 g，威靈仙15 g，絡石藤10 g，甘草9 g。

方取二術為君，同歸于脾胃經，兼具燥濕與健脾之功。薏苡仁、黃柏、金錢草、土茯苓、萆薢共為臣藥，清熱祛濕。薏苡仁助君藥祛濕邪。黃柏，清熱燥濕，瀉火解毒；土茯苓，既有除濕之效，又能通利關節；金錢草利水通淋，解毒消腫；牛膝活血化瘀，利水通淋；二藥合用，使濕熱之邪從下而去；澤瀉，利濕泄濁，以助尿酸排泄；牡丹皮，涼血活血化瘀；萆薢、威靈仙，祛風除濕，通絡止痛。同時，根據現代藥理學研究，蒼術［14］、白術［15］可抗炎利尿、促進胃腸動力。薏苡仁能抗炎、鎮痛［16］。土茯苓［17］含有生物堿，兼具中和血尿酸與降低血尿酸作用。根據臨床癥狀，黃廷榮教授亦對藥味稍加調整：若熱甚者，加石膏15 g以助清熱；濕重者，可將土茯苓加量至30 g，以增強除濕和通利關節作用；若疼痛劇烈者，可加忍冬藤10 g以清熱疏風，通絡止痛。全方合用，共奏清熱利濕，活血定痛之功。

病案舉隅：患者張某，男，35歲。2022年5月9日初診，自訴：右足大趾、踝關節紅腫伴疼痛1周?；颊咭荒昵霸霈F類似癥狀，于縣醫院診斷為痛風，服用藥物（具體不詳）后疼痛癥狀得到緩解。一周前，飲酒后又發右足大趾、踝關節紅腫疼痛，皮溫較高?；顒訒r疼痛更甚，平素飲食不規律，習慣夜宵，飲食多油膩，大便稀溏，小便黃赤。實驗室檢查：血尿酸460 μmol/L。黃廷榮教授查舌脈見：舌紅，苔黃膩，舌邊齒痕明顯；脈滑數。診斷為“痛風病”，證屬“濕熱阻滯證”。以“清熱利濕，涼血定痛”為治則，具體用藥如下：蒼術15 g，白術15 g，薏苡仁30 g，黃柏15 g，金錢草15 g，土茯苓15 g，萆薢15 g，牡丹皮10 g，丹參15 g，牛膝10 g，澤瀉10 g，威靈仙15 g，絡石藤10 g，甘草9 g。共7劑，日1劑，水煎溫服。

服藥7劑后，患者自訴關節紅腫疼痛癥狀消失，無其余不適。黃廷榮教授囑其監測血尿酸，同時改變飲食習慣及規律，禁食海鮮、動物內臟、煎炸類等高嘌呤、高脂肪食物并限制飲酒；多飲水，以堿化尿液，同時養成良好的排便習慣，有助于腑氣通暢，濕熱得除。

2.2 緩解期

2.2.1 健脾泄濁，益氣養陰 黃廷榮教授認為濕邪為患，病程纏綿，余熱尚未盡除，耗損氣陰，出現氣短乏力，四肢倦怠，口干口渴。若復感外邪，則易反復發作，痰濁日久蓄積，關節腫脹畸形。脾虛未健而食欲欠佳。舌脈多為紅舌，白膩苔，滑脈。黃廷榮教授認為熱病后期，脾虛與濕阻是主要矛盾，同時也應注意不可補益太過。古代醫家吳鞠通提出對于濕溫病，潤之則病深不解。因此，痛風緩解期，脾虛運化不及，滋膩之藥易助濕，久之化濁，更會加重癥狀。故，當“復脾胃，調陰陽”，徐徐圖之。在用藥上，黃廷榮教授以二術滲濕湯為基礎，進行化裁：蒼術15 g，白術15 g，黨參15 g，薏苡仁20 g，砂仁10 g，山藥15 g，牡丹皮10 g，黃精15 g，土茯苓20 g，威靈仙10 g，萆薢10 g，絡石藤10 g，山慈菇10 g，丹參10 g，甘草5 g。

方中黨參，益氣生津，取其平和進補，防止力量過強，反礙脾胃。砂仁，醒脾開胃，化濕行氣，脾胃久困于濕熱，徐徐調引，方使其運化之力漸復。山藥，益氣養陰，補脾肺腎；山慈菇，清熱解毒，消癰散結；黃精，補氣養陰，健脾益腎；丹參，活血祛瘀止痛，善療風而散結，性平和而走血，可緩解關節腫脹，屈伸不利。同時，氣虛甚者，黃廷榮教授常加入黃芪；偏陰虛者，酌加天冬、熟地等藥物。因此，全方兼具健脾泄濁，益氣養陰之功。

2.2.2 溫補脾腎，化瘀通絡 臨床?？梢姷酵达L失治誤治或遷延不愈者，黃廷榮教授認為此時氣虛及陽，脾陽不振?！镀⑽刚摗酚性疲骸捌⒉t下流乘腎……足不能履地，是陰氣重疊，此陰盛陽虛之證?！保?］7-11脾者，屬土，制腎水也，若脾陽先傷，久之則累及腎陽，溫煦不足，出現畏寒肢冷；膀胱氣化失司，夜尿頻多。脾腎俱虛，清濁不分，寒水不化，下肢水腫。腰為腎之腑也，陽氣不舒，經絡失養，腰膝冷痛。痰瘀尚未盡除，陽氣虛而瘀之更重，可見皮下結節，甚至痛風石?！镀⑽刚摗分赋觯骸皻v觀諸篇而參考之，則元氣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氣無所傷，而后能滋養元氣?！保?］4元氣得脾胃運化的水谷精氣滋養和補充，人體才能抵御邪氣的侵襲。針對于此，黃廷榮教授提出，當“固本培元，充養先后天之本”，氣化有常，津液得布，經絡通而瘀結散。常將二術滲濕湯進行化裁，以溫補脾腎之品配伍行氣化瘀散結之藥，具體如下：

黨參15 g，蒼術15 g，白術15 g，茯苓30 g，肉桂5 g，巴戟天15 g，鹿角霜15 g，菟絲子10 g，玉米須10 g，地龍10 g，姜黃10 g，薏苡仁15 g，土茯苓15 g，炙甘草5 g。

方中肉桂補火助陽，溫通經脈；巴戟天、鹿角霜、菟絲子溫補腎陽；玉米須，利水消腫；地龍，性走竄，善于通行經絡；姜黃，行氣活血，通經止痛；氣血行則經絡通，而瘀結散。若偏脾陽虛者，黃廷榮教授常以黨參、白術、茯苓為重。若偏腎陽虛者，以肉桂、巴戟天、鹿角霜、菟絲子為重，全方合用，共奏溫補脾腎，化瘀通絡之功。

病案舉隅：患者劉某，女，48歲，自訴1個月前出現足趾及膝關節紅腫疼痛，于當地醫院診為“痛風性關節炎”，服用非甾體類抗炎藥。半月后關節仍有疼痛，自覺乏力，肢體困重，口干口渴，時有煩躁，盜汗，大便正常，小便色淡黃。查體：舌紅，苔膩微黃，脈滑。黃廷榮教授辨為“脾虛濕困，氣陰兩傷”，此時雖急性期已過，但濕熱尚未盡除，疼痛仍在，應“健脾泄濁，益氣養陰”。方用：蒼術15 g，白術15 g，黨參15 g，薏苡仁20 g，砂仁10 g，山藥15 g，石斛10 g，黃精15 g，土茯苓20 g，威靈仙10 g，萆薢10 g，絡石藤10 g，山慈菇10 g，丹參10 g，甘草5 g。共7劑，日1劑，水煎溫服。

7劑藥后患者復診，自訴關節疼痛發作頻率降低，全身癥狀得到明顯改善。黃廷榮教授認為，此時瘥后防復是患者需注意的問題。以前方續服3劑，并囑患者適當運動鍛煉，諸如游泳、太極、慢跑等，可增強免疫力，促進脾胃運化功能。但應避免過于劇烈運動，以防汗出當風而復感外邪。

3 結語

黃廷榮教授綜合臨床經驗總結出，痛風各階段治療需準確辨證，顧護脾胃。把握脾虛與濕熱的病機關鍵，靈活遣方用藥。同時應注意急性期不可清利太過，緩解期適宜平和清補。方能固本清源，以使臟腑和調，經絡通暢，在痛風的治療中進一步體現中醫方面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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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6-01 編輯：杜玲玉珊）

基金項目：作者簡介：茍磊（1998—），男，漢族，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中醫藥防治腎病的研究。E- mail：2418986567@qq.com

通信作者：黃廷榮（1968—），男，漢族，博士，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藥防治腎病的研究。E-mail：：279861200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