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早晨和鳥鳴一樣鮮亮（組詩）

阮憲銑

村莊的山上總有一棵屬于你的樹

那時候，郁郁蔥蔥的山上

肯定一棵樹是你的

每個少年既長，就像祖輩

以字為號，認領一棵樹作為各自百年的壽木

那時人物相約。人在成長

樹也在緩緩長大

令人唏噓的是，有的人步履匆匆，走了急了

人走。樹還在慢慢壯大

那么多人在想，如果有一天人樹俱老

躺在棺木中

聞著松柏和楠木的香氣安靜逝去

那是多么歡喜和優雅的事情

清明

春分一過，地上地下

心底里

萬物都活了過來

在馬山，父親又睡過了一年

他和沉默

無數年的曾祖和那么多先祖

都從蛇山、栲壟

不同的地方，迫不及待

一個一個

探出頭來，悲欣交集

那些一臉綠瑩瑩露水的草尖

冒土小竹筍

高高踮著腳尖的杜鵑

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每個早晨和鳥鳴一樣鮮亮

早晨多么美好，每天

都有幾種

長得好看的鳥鳴

在臨窗的樹上，跳來跳去

那時，霧還未散盡

鳥聲像露珠一樣，從枝頭

簌簌落下

我無法辨識出它們。但每一聲鳴叫

都像是經我咽喉發出的音符

好聽，出于內心的喜悅

我經常什么都不做，只等

新鮮的鳥鳴

每天，像新的陽光

照臨在喜歡的臉上

——仿佛每天，都擁有全新的愛情

明月頌

喜歡月缺時，一把明晃晃的

彎刀，宛若男人的標配

掛在我的腰間，明亮得

當當作響

希望是古代，在江湖

騎風一樣的白馬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倘若遇見美人啊

我就傾倒，把滿月送她

當鏡子，像從懷中掏出的美玉

像愛她，那么明亮無瑕

祝福詞

新的一年，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日子

就像我擁有那么多明亮的事物

譬如，古老的陽光

照在身上

年輕，響亮如春天的鳥鳴

就像陰雨乍歇，我三歲的小姑娘

穿著紅雨靴

在路邊的積水里

踩水

仰頭咯咯咯的笑聲

傳出去很遠

一整個黃昏

動感明亮

像早晨，不斷擴大的光芒

（選自《福建文學》2023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