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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作方法及藝術特點

2024-04-25 15:49馬圣翔
美與時代·美術學刊 2024年2期
關鍵詞:漢畫像石拓片

摘 要:漢畫像石是在中國美術史上占據重要地位的傳統藝術形式。它反映了當時生活狀態、物質條件和社會形態,具有博大雄渾的藝術特征,形式多彩,內容豐富。而拓片作為傳統紙本制作工藝,既沒有畫像石沉重、難以攜帶的缺點,又因其獨特的制作方法使畫像石的紋飾及圖案得以完美呈現。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結合了書畫與畫像石拓片,使人們在觀看新型藝術形式的同時更加體會到漢畫像石拓片的魅力。探索漢畫像石拓片在博古畫中的應用,對當代繪畫藝術的藝術語言、藝術形式等方面都有啟示。研究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新創作方法和藝術特點,旨在挖掘傳統文化的當代價值,為當代的繪畫創作提供一條創新思路,以達到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和繁榮當代藝術產業的目的。

關鍵詞:漢畫像石;拓片;博古畫

漢畫像石因其精美的造型、豐富的題材,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歷史價值。選取畫像石拓片再加以補繪而創作出的博古畫作品是一種蘊意豐富、別有情趣的藝術形式。博古畫發端于清代1835年由六舟(釋達受)創作的《古磚花供》圖卷,興盛于民國時期,之后這類圖像創作便逐漸減少。此類作品通常是以古器物、畫像石、畫像磚拓片為畫面主體,再加以補繪花卉的繪畫。在以往的研究中,以器物拓片為主體的補繪作品較多,卻鮮有以畫像石、畫像磚為主體的補繪作品。筆者以作品的創作方法和思路為角度進行研究,探討畫像石拓片與博古畫結合的創作思路和藝術特點。

一、漢畫像石拓片及博古畫概述

中國漢代國力強盛,幅員遼闊,催生出了事死如事生的傳統。這使得漢畫像石的雕刻極其精美,題材十分豐富,體現了漢代生活的方方面面,是“繡像的漢代史”。由于漢畫像石原石十分沉重,部分原石殘缺較多,因此拓片成為研究漢畫像石的主要渠道之一。即使因年久風化,肉眼看上去難以分辨的漢畫像石圖案,在拓片上也可以清晰地表現出來。

拓片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隋代,那時拓片主要做字帖,方便臨摹。拓片的傳統拓印技術成熟期在宋朝。當時漢畫像石的物質資料一直都很少被發掘,資料一般是地面上遺留的一些漢代石祠堂或古代墓碑遺址。近代以來,外國的一些研究者首先對漢畫像石進行了研究,如法國考古學家沙畹和日本古建筑學家關野貞分別研究了山東、河南等地的漢代的祠堂及其畫像,并出版了一些精美的圖錄[1]。1949年后,大量漢代古墓葬遺址接連出土,隨后產生的大量漢畫像石拓片資料被孫文青、關百益等考古學家收集,出版了《南陽漢畫像集》《南陽漢畫像匯存》。魯迅也十分喜歡收藏拓片,僅他個人收藏的漢畫像石拓片就有300余幅。

博古畫發端于清代畫家六舟。按照表現內容,六舟的博古圖大致分為三類:一類是將自己所藏的古磚等器物用全形拓的形式進行拓印,然后在拓片的上方進行補繪。這種類型的創作被稱為“古磚花供”。第二類是《歲朝清供圖》中常見的“鐘鼎插花”,畫面內容為手拓鐘鼎彝器全形拓,以插花形式補繪花卉[2]。最后一類是“百歲圖”,將平面拓進行組合排列疊放,通過經營位置以形成一種極具裝飾性的繪畫作品。清末民初,海派創作的一些作品可以看作是六舟作品的延續。這種“鐘鼎插花”的創作手法,因為其雅俗共賞的特點,被海派的很多畫家反復使用。當時的博古畫作品很受大眾歡迎,文人也常創作這種作品互相贈與、售賣。其中,吳昌碩與張倬等合作繪制的《博古花卉》四屏最具代表性。

二、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創作方法

因以漢畫像石拓片為基礎再加以補繪的作品十分稀少,故研究如何創作漢畫像石博古畫,也是本文的重要內容。其中,六舟的幾種創作方法和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作方式最為相似,所以在此進行具體的分析。

清代六舟的《古磚花供》圖卷應該是目前發現最早的古磚全形拓博古畫作品,由畫面上的題跋可知,此作品由六舟拓印,黃均、姚鼎等人補繪。在拓印時,六舟一般會事先預留好出氣口以便后來補繪。六舟一般不會在拓印器物的正面預留出開口,出氣口一般會留在畫像磚上沒有圖案的一方。通觀整幅圖,畫面中雖有各種石頭和花卉之間的疊壓遮擋,但每個有圖案的拓片都被完整展現。以畫面左側的水仙為例,水仙的葉片雖然延伸到臨近的“寶正四年錢氏做磚”一側,并覆蓋到它后面的方磚頂部,但避免了遮擋拓片文字。其右側的三片葉子也同理,它們從磚上生長,部分遮蓋后方石頭,直至接近右邊長方形磚的拓片區域,葉尖便巧妙地停止前進,確保了磚上的圖案和文字清晰展現。全幅畫中所有的補繪花卉都在有意識地避讓拓片。六舟未在有圖案的一面留出氣口,不僅僅是出于制作方便的考慮,畫面中的避讓關系也不僅僅是由于創作時間的先后差異。他在創作每幅作品前一定會事先進行構圖,再拓印,最后補繪。即使補繪者面對的是已經拓好的古磚,在表現空間相對受限制的情況下,依舊創造出了使金石學拓片與傳統水墨完美結合的驚艷作品,使二者展現出各自獨特的魅力,又統一完整地呈現在一起。其繪畫對于拓片的種種妥協,是為了更好地呈現出拓片的審美價值,使拓片作為博古畫作品中主要的審美對象。

此外,六舟還有一類作品的創作方式可供參考,就是用平面拓的藝術手法以類似拼貼的方式將各種畫像磚等文物組合在一起,其典型代表是《百歲圖》。和“古磚花供”式的全形拓補繪作品相比,《百歲圖》用的是和傳統漢畫像石拓印最為相似的平面拓補繪。六舟事先經營位置,將各類拓片進行組合放置,最后在拓片的基礎上進行補繪和題跋。文物本身的物質屬性在這種情況下被舍棄了,其拓片本身的紋飾和圖像得以保留,成為主要的被觀看對象。通過拓片之間的相互堆疊,一定程度上對畫面立體感的缺失做出了補償。繪畫和拓印兩種不同的創作方法的結合,使這類作品在設計和經營位置方面有了更大的創作空間,對于所拓文物本身也是一種保存和留念,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文獻資料使用。

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作和以往六舟的創作方法大致相同,事先選取好寓意吉祥的畫像石,將其經營位置后拓印,并留出氣口以便補繪。拓印方法可平面可全形,繪畫并不做主要表現。拓片不僅僅是為了畫面的立體需求做盛放花卉的工具,因其特殊的性質,完美地再現畫像石的質感肌理的同時,也作為審美的對象被觀看。如用類似《百歲圖》的作品進行相關的創作,對漢畫像石拓片來說也是極為合適的,將漢畫像石拓片和其他符合其審美韻味的作品共同放在一起進行堆疊、擺放和拼貼,最后再進行補繪和題跋,增加其畫面的質感和視覺張力,即可創作出具有極強裝飾性的書畫作品。

三、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的藝術特點

(一)剛柔并濟的審美意蘊

漢畫像石拓片深厚的文化內涵為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帶來了更多的意蘊。漢畫像石是漢代藝術輝煌鼎盛的標志之一,也是漢代造型藝術的最高體現,其獨特的審美意蘊,自發現以來就備受青睞。魯迅曾多次說:“惟漢人石刻,氣魄深沉雄大?!盵3]目前,漢畫像石的出土量十分可觀,形制眾多,題材也十分豐富。漢代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其中有所體現。漢畫像石作品大多古樸嚴肅,氣勢恢宏,但也有許多生動細膩的形象和極富裝飾性的圖案。漢畫像石的題材和內容,包含了對漢代現世生活的美好描繪,也包含了對未知世界的豐富想象,可以說是前無古人的藝術創新。漢畫像石經歷了千年歲月的洗禮,很多畫像石早已殘破、缺損,而漢畫像石在再現漢代畫像石原貌的同時,也將這些歲月的痕跡保留了下來,這些蝕痕和肌理也成為漢畫像石拓片獨特的藝術語言,使人們感受到千年歲月帶來的豐富意蘊,引發人們無盡的想象。漢代畫像石恢弘的氣勢、簡約的造型、豐富的內涵,無不在拓片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中國畫繪制的花卉有一種較為柔弱的美感,和漢畫像石的拙樸雄厚相互映襯,讓畫面中的花卉顯得更加柔美,也使漢畫像石拓片的拙樸之風被襯托得更加渾厚。像《百歲圖》式的創作方式,把多張拓片進行排列拼貼,在保留漢畫像石本身審美特點的同時,又產生了更具當代性的審美意味。

(二)革舊變新的藝術形式

傳拓是一種文化遺產,也一種傳世技法。它的出現促進了文化的發展。在拓印的基礎上加以補繪,是一種結合了傳統與當下的創新形式。如今,拓片上的文字題跋已屢見不鮮,但將漢畫像石制作成拓片后對其進行補繪的藝術形式少之又少。其原因是之前對于漢畫像石內容的解讀不夠充分。用漢畫像石拓片進行補繪的創作手法既保留了漢畫像石上原本的信息,又使拓片本身的魅力得以彰顯。拓印不是對漢畫像石原貌的簡單復制,同一件漢畫像石做出的拓片,會因拓印者的不同而顯現出不同的面貌。根據事先構思,對畫像石上的紋飾和圖案進行取舍后拓印,再加以相應的補繪,就可以讓畫面的氛圍更加和諧。這種藝術形式不僅保留了拓片原有的文獻價值,還使漢畫像石拓片的美得以被真正欣賞。

漢畫像石博古畫并非傳統繪畫。其中的拓片也不僅僅是歷史信息的載體,藝術形式的轉變必然使其和金石學的文獻資料全然不同。當圖案和紋飾從畫像石轉移到宣紙上時,拓片也從內容的載體轉變成了供人審美的圖案——拓片本身作為藝術創作的選取和審美對象。其中六舟創作的《百歲圖》類型的平面博古畫更是淋漓盡致地發揮了拓片的圖像性。這種形式創作出的漢畫像石博古畫,舍棄了畫像石原本的物質特性,讓拓片上的圖案成為獨立的審美對象,和當代的拼貼藝術有一定相似之處。這種革舊變新的藝術形式,既體現了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的當代性,也是對傳統文化的繼承和發展。

(三)意趣橫生的藝術語言

漢畫像石因常年埋藏在地下而產生的溶蝕現象和蝕痕,為其增添了獨特的肌理和魅力。在漫長歲月中,漢代畫像石的受損情況各不相同,形成了不同的蝕痕。蝕痕的種類繁多且極富變化,形成了各種自然天成又各具特色的圖案。溶蝕現象雖然讓人工雕鑿刻繪的線條有了一部分缺失,卻賦予了畫像石獨特的裝飾。蝕痕就像是青銅器上的銹飾、古瓷上的開片,它們不但未使古器物失色,反而令其更加古老神秘。漢畫像石拓片能更好地將這些蝕痕和人工雕刻的形象反映出來,使拓片同時具有人工雕刻之美和蝕痕的天然之美。尤其是天然之美,去盡了人為的做作,讓拓片的形象和墨色都發生了改變。拓印是展現畫像石蝕痕與肌理的最佳方式,為何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需要拓印,其原因之一也在于此。

金石拓片的藝術語言和書法較為相近,二者結合起來十分和諧統一。拓片上的題跋,往往是在解釋畫像石的內容,或是對畫像石做出點評。這讓拓片的內容變得更加豐富。而全形拓可以將漢畫像石很好地和繪畫結合起來。六舟的《古磚花供》圖卷通過全形拓的方式,用濃淡變化的筆墨,展現了器物的三維形象,使拓片和繪畫有了較好的融合,產生了相對和諧的氛圍。這種融合的藝術形式,既體現了漢畫像石拙樸、渾厚的韻味,也讓畫面更加充實、生動。

“全形拓本之長處,在能依原器之大小,使形狀花紋展現于紙上。加以題識,補以花卉,即是一軸最佳之美術品?!盵4]金石拓本博古畫融合了拓片藝術和繪畫創作,雖然其形式不純粹屬于任何一種,但它本質上是依托于紙本拓片并在此基礎上展開的繪畫創作。因此,依然可以將它視為繪畫的一種表現方式。

四、結語

漢畫像石是“繡像的漢代史”,它體現了漢代生活的方方面面,題材豐富,圖案精美,寓意吉祥。傳統的拓印技術不僅讓受盡千年侵蝕的漢畫像石的圖像得以清晰保留,其獨特的蝕痕和肌理又為漢畫像石增添了幾分古風古韻。由于漢畫像石被重視研究的時代較晚,在清代和民國流行的博古畫,并未對漢畫像石拓片的再創作形式有更深入的探究。博古畫作品結合了中國畫和金石學拓片,讓拓片得以成為審美對象,使其從文獻資料的載體中解放了出來。加以彩色的補繪后,其畫面更加豐富,對比變得強烈,更加符合世俗大眾的審美傾向。六舟和海派的眾多畫家,作為博古畫作品的先驅,已為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作做出了很多的嘗試,開辟了道路。本文也對漢畫像石博古畫的創作,提供了幾種可行的途徑。將漢畫像石拓片與繪畫相結合,定能讓漢代的審美意蘊跨越千年,給當代的中國人帶來更多的啟發和靈感。

綜上所述,傳統筆墨的審美意蘊與漢畫像石拓片的質樸宏大在漢畫像石博古畫中完美結合在了一起,這種新穎獨特的藝術形式也為當代拓片與書畫的題跋提供了許多經營位置方面的思路和方法,這正是漢畫像石博古畫作品的價值體現。

參考文獻:

[1]張廣萍.論漢畫像石拓片的收藏與鑒賞[J].黑龍江史志,2015(9):95.

[2]陳笛.從學術到藝術:晚清的拓片與繪畫[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20.

[3]魯迅.魯迅全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539.

[4]賈文忠.金石學與全形拓[J].中國文物科學研究,2017(3):6-14.

作者簡介:

馬圣翔,中國礦業大學人文與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繪畫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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