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展示”的狂歡

⊙陶春軍［鹽城師范學院文學院， 江蘇 鹽城 224002］

一、從“身體解放”到“身體展示”

“身體展示”的前提是“身體解放”，“身體解放”，是針對“身體禁錮”而言的?！吧眢w解放”，不僅是婦女肉體的解放，還應該包括思想的解放、心靈的解放。舊中國的婦女身受精神和肉體雙重之苦，女性被禁錮在生育與“男子附庸”的十字架上。說到“身體解放”，一部電影《莊子試妻》不得不提，《莊子試妻》是1913年由俄裔美國人本杰明·布拉斯基與香港早期電影人黎民偉合作拍攝的無聲影片，當時社會由于封建意識嚴重，戲曲、文明戲中女角都是男人扮演，嚴珊珊扮演的雖是使女角色，卻是中國銀幕上的第一位女演員，嚴珊珊所飾演的使女則是中國電影史上第一位由女人扮演的女人。該影片大意是：莊子之妻在丈夫尸骨未寒時，就有了新情人。為了討好新歡，她不惜擾及死去不久的丈夫的墳墓。而這個新歡實則是莊子扮的，他只是詐死來考驗他的妻子對他是否忠貞。這部影片的意義在于預示著女性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女性已經開始反對“身體禁錮”，邁上“身體解放”的道路。因為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女性“拋頭露面”是需要足夠的勇氣、需要承受巨大的社會壓力。盡管嚴姍姍是出現在深受西方文化侵蝕的香港，但她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為女性的身體解放和思想解放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在中國，“身體展示”一直被認為是時代的先驅，因為女性身體暴露在過去一直是被禁忌的，但從20世紀80年代新寫實主義畫展中裸體模特出現，到電影《寡婦村》里被禁看的裸露鏡頭，女性的身體被小心翼翼地帶著些許忐忑和羞澀地展示著，繼而慢慢作為一種時髦，較高調地進入到大眾的視野中?！吧眢w展示”說明人們的觀念正發生著變化，“身體展示”中所帶來的美的展示更可以上升到人類文化思考的層面。

二、“身體展示”折射出的社會問題

毫無疑問，在大眾文化中，廣告、流行出版物、電視、電影等，為大眾提供了大量風格化的軀體形象。盡管女性美的標準隨著時尚不斷變遷，但女性身體作為大眾消費的商品卻總保持基本的商業價值。作為當今社會一個極其成功的商業性“策劃”，明星美女們影像的文化價值與社會功能是不言而喻的。但自從芙蓉姐姐的S型照片在水木清華論壇一夜走紅之后，各種與女性美的展示不一定有關系的另一種“身體展示”紛至沓來，艷照門、重慶護士門、獸獸門等各種門事件層出不窮，這些門事件，主要是明星或普通民眾私人裸體照或性愛視頻被泄露，惡意地散布在網絡上，引起網絡上熱議。這種“身體展示”主要折射出以下幾個方面的社會問題。

首先，大眾媒體關注的范圍由以前的公眾化變得越來越私密化，公共道德對網絡傳播者、接受者的約束力和監管力越來越小。

以前，明星與公眾人物個人的私生活，對公眾而言是保密的私密空間，知名人物一般都是以道德準則范疇內的形象出現，現在這些圖片和視頻經過互聯網把個人私密性一下子打開了，對明星個人、公眾、社會、道德、法律等一下子形成多方位的沖擊。門事件出現之前，明星等公眾人物的個人私生活，主要是通過被狗仔隊偷拍到曖昧照片，然后通過娛樂小報發布。偷拍在大眾道德面前是陰暗見不得光的，公眾對其真實性也還心存疑議，傳聞與真實并存的曖昧的花邊新聞一類小道消息，還受到道德和輿論的監管。艷照門在網上傳播，一下子讓公眾瞠目結舌，開始還有許多網友發出疑問，難道照片是PS版的嗎？視頻是人工做了手腳的？但真實性很快得到證實，不容公眾置疑，于是這種欣賞便沒了道德上的不潔感，心理上也理所當然接受了欣賞的坦然。社會公眾對大眾傳媒信息的接受最初的是報紙雜志登載的一些文字，這些文字所反映的公眾空間較大，因為受到大眾輿論的監督、道德力量的監督；影視中的裸露鏡頭，畢竟還有個尺度，還有某種美學上的追求，文化上底蘊。從最早《寡婦村》里的兒童不宜的裸露鏡頭到《滿城盡帶黃金甲》里的裸露胸脯再到《色戒》《頤和園》《蘋果》等電影戲里的性愛鏡頭，這些影片都是在公映，所以都得接受公共輿論與傳統道德的監督和批評。影視中的女性乳房和床上戲的輪廓在鏡頭中晃來晃去，導演認為是有著某種文化意蘊或審美內含需要的，至少在美學上還有視角沖擊力，有時再加“禁片”的標簽，讓觀眾咂嘴巴舌地說，這是一種“藝術美”。大眾欣賞了這種“藝術美”，并認同了這種“藝術美”的時尚，影視中明星美好的身材和豐滿的胸脯還能帶動塑身衣熱和豐胸美容熱。但到了互聯網上，公共的空間逐漸縮小，大眾媒體傳播越來越私密化，網上炒得很熱鬧的很多門事件背后所折射出來的除了網絡上的簡單復制和模仿之外，更反映了互聯網上監管的缺失和流失出的私密性受公共道德的約束力越來越小。公眾在家里，一部電腦，一根網線，可以傳播甚至窺視別人的隱私，就可以看A片，甚至可以咂摸著別人流失到網絡上的隱私，并且心安理得。缺乏公共道德的約束，除非追究法律責任，如個人傳播黃色圖片二百張以上就會被追究刑事責任，目前，還很難以道德和法律以外的其他辦法來監管。

其次，和諧社會，多元化的審美包容了個性化，社會道德變得越來越寬容。

盡管芙蓉姐姐的S型“身體展示”可以被模仿，但她獨特的經歷和個性卻沒辦法有第二個人與之雷同，她曾有句名言：“文字是可以復制，照片是可以作假的，不過芙蓉的風格，我想沒人，也更不是我等可以仿造得來的……”網絡紅人“最牛征婚女”羅玉鳳（網上稱“鳳姐”）所展示的身體，也只是一個1米48，門牙略有外突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但她的征婚語錄上自稱懂詩畫、會彈琴、精通古漢語，“9歲起博覽群書，20歲達到頂峰，智商前300年后300年無人能及……”網上除了對她們非議之外，正面的評論則是自信、勵志一些內容。在黃桷坪首屆藝術節上，《東方神女山鬼系列》畫冊，讓參觀者震撼不已。引起爭議的起因是，擔任東方神女的裸體模特是畫家李壯平的親生女兒李勤。有人說油畫真的很唯美，無法讓人產生淫邪的念頭。如美術批評家林木教授認為，李家父女為這種藝術方式提供了一個新方向和思考，是非?？删吹?。但也有人認為畫裸體在中國已經是與傳統沖突了，女兒做父親的裸模更是讓人接受不了。如倫理專家、陜西師范大學政治經濟學院副院長袁祖社則表示，從倫理學角度看，李壯平的行為是不當的，引起的社會性倫理效應是相對負面的。而李壯平在2009年1月19日接受媒體采訪時則表示：“不管別人戴什么顏色的眼鏡看我們，我們很坦蕩?！贝_實是這樣，和諧的社會，應該是包容個性化的社會，如果僅從社會道德、社會倫理的角度來衡量，就得出“身體展示”是膚淺和羞恥的結論是不公正的。

再次，社會商業炒作越來越厲害，身體也可以作為某種炒作的資源，能夠獲得營銷成功。

北影門事件，據網上稱說是一件搭車炒作事件（借獸獸門炒作自己）。有網友從女主角張雅茹視頻中分析得出：“毫無疑問是擺拍”、“絕對是炒作”的結論。理由是拍攝效果可以與AV相媲美，清晰程度遠超過獸獸，另外女主角張雅茹是化妝后的樣子，角度選取合理等。

與北影門事件搭車炒作不同，廣州脫衣征婚事件的炒作則是主動走向公眾的炒作。2009年三八婦女節這一天，廣州地鐵小北站B入口位置8名單身年輕女子，決心當年要擺脫光棍，當街脫衣征婚，引起在場的公眾鼓掌聲、口號聲、尖叫聲不斷。有人提出疑問，這么年輕貌美，身材苗條的女子能愁嫁嗎？難道是婚介公司炒作的廣告策劃？不管是個人還是婚介公司，用“身體展示”來進行炒作，無疑能吸引公眾的眼球，用“身體展示”來進行炒作似乎越來越流行，越是敏感的地方越要暴露，越是不能出賣的隱私越要出賣。在媒體發達的商業時代，“身體炒作”必須要通過大眾傳媒的參與來實現。大眾傳媒特別是互聯網由于網頁停留時間不長，刷新得很快，所以炒作內容一定要求新求奇，“身體展示”炒作效應的存活期是有限的，身體炒作者們要不斷更新其炒作策略，而其行為也越來越激烈。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對“身體展示”的炒作主角是一種挑戰——你為了繼續炒作，就得對身體進行更深刻更花樣的販賣，否則你就會被傳媒拋棄。以前流氓燕的裸照曾經讓天涯社區的服務器因點擊率過高而癱瘓，現在再弄個相同的裸照，估計知名度不會超過前者了。所以用“身體展示”炒作，關鍵要不雷同的會炒作。誰會炒作，誰就是成功的營銷者，盡管沒有衣服保護，又沒有精神呵護的“身體展示”是最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