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實踐哲學的兩種樣式

張雨欣

[摘要]實踐哲學和理論哲學在古希臘時期就有過較為深入的學理與現實關聯的探討，而在哲學歷史的演進中，會看到在以實踐為研究對象意義上的實踐哲學自身的發展中也始終有著兩種不同的樣式，即精神性的實踐哲學和現實性的實踐哲學。在古希臘時期，伊壁鳩魯哲學之終極目的是使自己的哲學在對精神的教化之中，成為大眾所接受的“靈魂的良藥”，進而借助這一思想的方式來平息當時大眾的驚恐和拯救大眾的靈魂以使得他們從恐懼中解脫出來，從而達到一種靈魂的無紛擾狀態，這種哲學的樣式是內隱或精神的；與此種哲學有著不同旨趣的哲學類型還有馬克思哲學的現代樣式，在馬克思的理解中，哲學不僅僅滯留在精神的自我的土壤里，真實的哲學的最終目的是通過感性的歷史現實活動來改變外在世界，在現實的實踐活動中使得人類獲得其現實的、自由的、全面的發展，這種哲學樣式是外顯的、現實的。事實上，馬克思哲學在超越伊壁鳩魯哲學的實踐概念的同時，也指出了其哲學的實踐方式是對象性的、現實性的、能動性的。

[關鍵詞]實踐哲學；樣式；伊壁鳩魯；馬克思

[中圖分類號]B0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616（2018）02-0072-08

一、哲學作為一種實踐樣式

西方哲學的初始樣式發端于希臘哲學，而實踐哲學在整個西方哲學傳統中源遠流長，它的歷史可以上溯到西方哲學的開端，即古希臘哲學。在希臘思想漸進性邏輯的精神視野中，其初始形成的早期哲學并非完全是晦澀難懂的板結化的理論構造和艱深無比的抽象邏輯?；蛘哒f，在希臘哲學的演進過程中，還包含著一種對早期哲學實踐類型以及哲學規定的思想理解。例如，希臘哲學對自然的非概念性類型的說明，對哲學功能教化的經驗把握以及對哲學實踐價值某些隱含的例證，都解釋著在相對于理論理性的板結性和固定性的哲學闡釋中，有著自身比較活泛的若干精神旨趣等因素的具體滲透和現實切入，并以自身特有的樣態與所謂的抽象化概念哲學的樣式相對立。按照這一思路進一步推移會看到，在區分希臘哲學的類型以及內在旨趣的時候，除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哲學，還存在著對哲學本身理解的另一條思路，盡管這一思路或許被遮蔽在當時處在顯性地位的形而上學陰影之下。按照這一邏輯線索分析，會注意到除了占據形而上學的主導地位的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框架和體系之外，哲學本身似乎還有另外一種的樣式，這就是把哲學看作是一種精神的內在“訓練”和現實的“培育”等早期的實踐理性的初始規定。

這就是說，哲學盡管超越于當下的事實，但又要在事實之中展現和鑄就其內在的價值。例如，亞里士多德所言之的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的諸種關系之變化，在一定程度上也確認了哲學的非概念性的某些特征，這在一定程度上間接地表明哲學的實踐教化的性質，也可以說哲學在其理論的原則之外，還存在一種實踐理性的現實智慧，還有著對現實的選擇與推進的闡釋顯示事物的歷史過程，還有著哲學的實踐智慧在起著某種作用。事實上，“知識和智慧并非一系列分析自我和審視生活的命題或者一種抽象的理論而應該是抉擇、決定和進取的確定。知識不光是清楚地知道，而且是要知道什么應該是更重要的，也就是知道應該如何生活”。從這一維度出發，就可以知曉哲學延伸的另一種路徑，哲學在當時的歷史階段里始終有著自身特有實踐性的品性?；蜓灾?，當時的哲學具有實踐性的歷史性價值，具有著實踐智慧的應用效果。

事實上，對于“思維和存在的關系問題還有另一方面：我們周圍世界的思想對這個世界本身的關系是怎樣的？我們的思維能不能認識現實世界？我們能不能在我們關于現實世界的表象和概念中正確地反映現實？”在某種意義上，對希臘哲學的理解與對現實的絕望有著互動式的聯系，對現實冷酷的認知和對自身存在的不確定性使得伊壁鳩魯的哲學趨向于內心，這就把哲學規定確立為自身的精神把握，進而把伊壁鳩魯哲學看作是實踐哲學的一種初始的精神形態。這也可以看作是實踐哲學在古希臘羅馬時期對心靈的一種內在確證。需要指出的是，伊壁鳩魯所處的古希臘晚期是一個文明世界已經喪失了在宗教中的立足點，又不得不放棄在國家中的立足點，因而只好在哲學中尋找自己的立足點以找到一種代替品來替代宗教信仰的時代。這一趨勢的結果就是導致晚期希臘哲學演變成為一種個人主義道德內心修養，同時也就使得當時的哲學深深地打上了倫理學的現實烙印。晚期希臘的伊壁鳩魯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堅定地認為哲學必須是實踐性的，因為哲學的效能在于緩解精神上的痛苦，實踐哲學對精神痛苦的抵觸，必須是與鮮活的人類生活緊密接觸的。如果哲學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它至少也必須是治愈個人靈魂創傷的一劑良藥。

在伊壁鳩魯看來，哲學的作用就是知道如何來選擇一種合理的方式尋求快樂，那種純粹的生存的快樂。哲人的使命是一種精神方面的治療，哲人必須要悉心地料理那些有疾病的靈魂，教導人們如何去尋找快樂、體驗快樂?？梢哉f，伊壁鳩魯的理論哲學就是為了使人擺脫對于死亡、神靈的恐懼而存在的。伊壁鳩魯認為，如果人們不恰如其分地認識宇宙本性之所是，而是把某種真理的暗示歸入神話故事，那么就不可能讓自己擺脫對最重要事物的害怕，也就不能在研究自然的純粹快樂的狀態中把握它。事實上，正如所有其他探索的目的那樣，從關于天界現象的知識正好派生出有益于靈魂的安寧和堅定的確信。伊壁鳩魯派始終認為，最高的快樂應該是靜觀宇宙和諸神的尊嚴。在尋求快樂的過程中，伊壁鳩魯認為讓人們身體上有疾病和精神上有紛擾的原因是對于眾神、死亡和我們自身各種欲望的本質所持有的虛假信念。在將伊壁鳩魯的“原子偏斜理論”應用到人本身的自由時，我們可以說，物質只有與自己發生關系而不與其他東西發生關系，唯有這樣才能使自我概念得以實現。

對于伊壁鳩魯派而言，選擇哲學就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而那些既必要又自然的欲望的滿足是獲得幸福最關鍵的，但是它們還不是幸福的全部?！翱鞓肥巧啤辈⒉坏韧谡f快樂就是善的全部，人不是神，人不可能使生活免于一切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紛擾。伊壁鳩魯的哲學也涉及一種選擇，在其看來最重要的就是把“肉體”從它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從而使它感受到快樂，哲學就是要知道用一種合理的方式來尋求快樂，那種實踐意義上的純粹的、生存的快樂?！耙帘邙F魯的思想似乎在積極生活和消極生活的觀念之間存在一個深度的張力，前者是理性而審慎的生活，而且充滿了對人類美好而適宜的那些東西，后者就是單純的逃離痛苦的生活。這兩種觀念是否能夠很好地貫穿起來還不甚清楚?！庇纱丝梢哉f，亞里士多德之后的希臘哲學并不僅僅是對早期哲學的完全復述，而是提出了新的觀點?；谶@一點，伊壁鳩魯的哲學可以說是亞里士多德以后時代的倫理學觀點的個體化趨勢中最恰當的形而上學。反觀古希臘時期哲學對于實踐意蘊的理解，可以確認的是，哲學在當時是西方古代哲人訓練自己智慧的一種活動，而這樣一種操練不僅在于以某種方式去說話和論辯還在于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在人世中生活。對于古希臘哲學家而言，哲學論辯的主要任務就是要揭示出這種生存抉擇以及世界表象來證明其哲學思想的合理性，由此，作為一種理論的哲學論辯最初就誕生于這種生存抉擇并且將其引回到它那里去，哲學論辯就這樣憑借著自己邏輯能量和勸導的力量以及它試圖對生活者施加的影響刺激教師和學生真正面對自己最初的選擇。曾有人指出：“伊壁鳩魯主義可以恰當地被稱作希臘人中產生的唯一福音哲學?！碑斎?，這只是一種比方，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伊壁鳩魯的哲學是一種實踐的哲學類型，是旨在使人擺脫痛苦尋得快樂的哲學。

事實上，只有“當哲學要知道它自己有什么意義時，當它不僅要認識地，而且要實踐地說明自己時，它就必然把自己建立為倫理學，即實踐哲學”。在某種意義上，伊壁鳩魯的哲學就是一種普遍宗教式的、訴諸于人類自身靈魂的、安慰人心以達到其寧靜狀態的精神的實踐哲學，可以說，伊壁鳩魯“寧靜靜觀”哲學的實踐方式是自我的、精神的、修身的。

二、伊壁鳩魯的精神性實踐哲學

馬克思哲學的起始點預示了其所能達到的一個基準線，而作為其早期哲學著作《德謨克利特自然哲學與伊壁鳩魯自然哲學的差別》（以下簡稱《博士論文》）更是體現了馬克思的哲學境界。雖然當時有很多想法并不成熟，但是其中所蘊含的一些觀點恰恰是其日后思想形成的關鍵觸發點和轉折點。

馬克思在《博士論文》中高度贊揚了伊壁鳩魯哲學，但是他始終認為，哲學家不應該如伊壁鳩魯一般在城邦腐敗、政治黑暗時遁入內心去尋找寧靜，而是應該用哲學作為理論武器去參與現實活動以使得自己的哲學能夠作為一種實踐方式來改變世界。也就是說，哲學就其本質而言其必須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生活理想的運用，對于這種生活理想的抉擇必然就隱含了某種世界觀的思想。馬克思“在巴黎的日子里，每當在其他人的作品中發現他所尋求的真理，他都竭力使自己的假設與這份發現融合成新的理論”，他一直試圖將哲學變為反對專制制度和爭取自由解放的理論武器。事實上，正是馬克思的這一研究方法使得他發現了伊壁鳩魯哲學獨有的那份魅力，即哲學可以作為一種實踐方式的類型。

在馬克思的《博士論文》中，他運用黑格爾式的方法指出伊壁鳩魯的哲學代表了人類知識水平的進步以及人類自我意識過程中的高階階段，與此同時，馬克思還對其進行了具體的總結并指出：伊壁鳩魯從原子論的所有矛盾出發對以個別的形式出現的“自我意識”進行了論證，這種經過科學實踐完善之后的絕對原則也就是最高形式的“自我意識”，而原子僅僅只是一種純粹、抽象的概念。馬克思認為原子偏斜理論涉及了對偶然性的解釋和強調，是伊壁鳩魯哲學的重大理論貢獻，正是因為這一點才使得伊壁鳩魯的哲學有了肯定人和生命的自由意志原則的重要意義。馬克思在1857年12月21日給斐·拉薩爾的信中回憶道：“在古代哲學中，較晚的哲學家伊壁鳩魯（尤其是他）、斯多葛派和懷疑論者，[我]曾經專門研究過，但是與其說出于哲學的興趣，不如說出于[政治的]興趣?！庇纱丝梢钥闯?，馬克思在眾多的古希臘哲學家中之所以對伊壁鳩魯提出的原子偏斜理論大加贊賞，是因為他在偏斜中看到了人類自由的可能性，正是因為原子的偏斜才使人類能夠脫離命定的局限（原子直線運動）來獲得自由的發展。在馬克思看來，人的解放是真正的人的概念的實現，人擺脫了物質的關系。馬克思的共產主義是哲學作為一種實踐的最為具體和實際的表現。馬克思對自己理想中那個遵循秩序和規律的世界，即共產主義社會是充滿信心的，它注定要從當前混亂不堪的社會的自毀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海闊天空的純粹的世界，它將消解所有困難，了結一切問題，它將帶來一種全新的自由觀念。

對伊壁鳩魯，馬克思充分肯定的是他克服了德謨克利特的機械決定論而闡發了人對現實世界的能動原則，在探討意識對存在的關系問題上建立了哲學的新起點。但是，伊壁鳩魯否定了自然界的獨立存在及其發展的合理性，從而把哲學的興趣完全引向主體本身，遁入了內心生活而脫離了外部世界，這又是馬克思一再批評的。馬克思探討了原子概念在現實世界的實現問題，從而指出伊壁鳩魯把原子的個別主觀形式作為絕對原則具有反對天體崇拜等虛假觀念的意義，馬克思說：“當天體被說成是原子的偶然復合，天體中發生的活動被說成是原子的偶然活動時，斯多葛學派的迷信和他們的整個宇宙觀便被駁倒了?！币帘邙F魯的偶然性否定了宗教神學，這一點馬克思與伊壁鳩魯是持相同觀點的，他們都是無神論者。但馬克思與伊壁鳩魯不同之處是他主張通過哲學實踐來改變現實世界，這表現出了馬克思對個人自由的政治訴求。事實上，馬克思始終認為當哲學表明它能夠改變世界之時，才能被判定為是正當的。

由此可見，青年時期的馬克思的哲學實踐樣式并不同于伊壁鳩魯的那種尋求內心寧靜的自我救贖式的心靈實踐，因為伊壁鳩魯的理想是有如神一般地獨立于這個充滿軟弱和眾多種類的弱點，并深受偶然性力量擺布的世界，他的“快樂主義”是充滿自我性、精神性的，靈魂的安寧和精神的寧靜是伊壁鳩魯所希望的一切，他一生都在急切地逃避著威脅他靈魂安寧的一切。也就是說，伊壁鳩魯僅僅是在自己的學園內尋找著靈魂的安寧和精神的寧靜，這就使得伊壁鳩魯的哲學有了極大的自身局限性。當然，馬克思的哲學實踐樣式也不同于黑格爾的作為概念認識其中一個環節的精神實踐，更不同于費爾巴哈的單純的動物式的謀生的抽象實踐。事實上，馬克思的實踐是一種人類的“自由自覺的現實活動”。關于這一點，馬克思在《博士論文》中寫道：“行為的目的就是脫離，離開痛苦和困惑，即獲得心靈的寧靜，所以，善就是逃避惡，而快樂就是脫離痛苦?！瘪R克思的理論目的是真正的人，馬克思的理論旨趣是與現實的、活生生的人的自由和解放相關聯的。由此，馬克思在伊壁鳩魯哲學那里吸取了理論資源之后又進一步將“個別自我意識”發展成為了“現實自由的人”。馬克思哲學的最終目的是通過感性的歷史的活動來改變外在世界，在現實的實踐活動中使得人類獲得其現實的、自由的、全面的發展。

三、馬克思的現實性實踐哲學

“就是哲學革命而言，馬克思實現了從理論哲學向實踐哲學的轉變，這個轉變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歷了一個復雜的過程”。事實上，馬克思不是天生就具有實踐性的哲學思維方式，追溯其成長經歷會了解到其在寫作《博士論文》時還是青年黑格爾派一員，當時的哲學信念還是傾向于黑格爾的唯心主義思想，也就是說，始終認為“自我意識”起著決定性作用。事實上，馬克思將伊壁鳩魯通過靜觀以獲得的內心寧靜進一步加以闡釋達到了通過感性活動以取得自由的最終目的。伊壁鳩魯一直反復強調哲學是治愈人類靈魂疾病的良藥，但由于伊壁鳩魯的哲學僅僅是局限于自我的、精神的、靜止的一種實踐方式，使得伊壁鳩魯的哲學具有了極大的囹圄自身的局限性。馬克思則認為哲學的目的應該是通過感性活動來改變外在世界，馬克思的哲學是對象性、現實性、運動性的一種實踐方式，是真正改變世界的實踐方式?？梢哉f，“馬克思哲學是一種將理論從屬于實踐的現實的實踐哲學，而決非一種思辨的實踐哲學”。

毋庸置疑，德國古典哲學與馬克思哲學的最終確立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值得指出的是，德國古典哲學家們對于哲學實踐意蘊的理解曾有過很多論述?？档略浿赋鰧嵺`理性負責遵循自由律的本體界的問題，即負責解決發自心靈的意志行為問題，理性在這里起到了立法的作用；費希特認為實踐理性是一切理性的根據；而謝林則是一再強調著實踐的歷史性屬性；黑格爾的哲學始終試圖表現出實踐概念的合目的性。發展到馬克思，他則是在繼承了德國古典哲學的理論之后更加著重強調將理論批判與現實斗爭進行結合。

在哲學理論與現實世界的關系方面，對馬克思影響很大的德國古典哲學家是黑格爾，但是黑格爾一直在用哲學來美化現實，而馬克思則是希望能夠通過哲學來批判現實和改造現實，這與伊壁鳩魯對亞里士多德引以為道德來源的城邦采用了相似的批判態度。但同樣是批判，伊壁鳩魯最后將矛頭轉向了自我靈魂，而馬克思真正地開始了改造外部世界的腳步，直指外部世界。

馬克思的哲學作為一種實踐方式不僅僅是自我的自由實現更是全人類的自由、解放和全面發展，正是這樣的理論旨趣才使馬克思擁有不僅僅要“解釋世界”更要“改變世界”的思想。正是這一思想萌芽使得馬克思走出大學校門在《萊茵報》工作之后越來越注意到現實生活中的利益紛爭始終存在，開始認識到國家并不是“絕對理性”的完美體現而成為權貴階層滿足私人利益的一個工具而已，正是由此馬克思開始了自身思想的一個轉向，也就是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的轉變。也正是此時，馬克思開始注意到廣大受盡侮辱的人民的利益并為其進行辯護，在報紙上大量發表各種社論來為其爭取利益。馬克思在此時已經與青年黑格爾派發生了決裂，實踐在馬克思那里成為真正的現實運動的代名詞，而不再是黑格爾所謂的絕對理性。

在此，馬克思與青年黑格爾派正式決裂。緊接著，馬克思就在《德法年鑒》時期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論猶太人問題》，還有他和恩格斯合著的《神圣家族》等一系列著作中對黑格爾展開了批判。當然，馬克思批判黑格爾的工具還是費爾巴哈的人本唯物主義思想，他并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實踐思維方式，也沒有形成自身獨有的對哲學實踐意蘊的理解。事實上，馬克思開始擁有自己對于哲學實踐意蘊的理解是開始于對費爾巴哈和一切舊唯物論的批判。這些思想的萌芽和內容就體現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之中，馬克思在其中提到：“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實現、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感性的人的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蛾P于費爾巴哈的提綱》雖然很簡單并且粗線條的提綱式文本，但是具有劃時代的哲學意義和創新價值。馬克思在這里使得一切舊哲學的思維方式發生了轉變，創建了屬于自己的實踐的哲學思維方式，也正是實踐思維方式的確立使得馬克思的新哲學得以確立。

馬克思曾指出：“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導致神秘方面去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币簿褪钦f，一切的理論活動都是來源于實踐的；一切理論活動的內容也是屬于實踐的，一切理論活動的最終目的也是服務于實踐的。簡言之，必須從物質實踐出發來理解理論觀念，也就是說：“作為感性的人和活動，實踐概念是馬克思哲學的核心范疇?！庇纱丝梢钥闯?，馬克思完全超越了黑格爾和青年黑格爾派的思辨哲學從而形成了自己對于哲學實踐意蘊的理解。

總而言之，西方哲學的實踐性方面在馬克思那里得到了真正的現實發展。馬克思與伊壁鳩魯的實踐哲學闡述不同的是：實踐哲學并不是馬克思哲學的代名詞，它只是哲學的一種主要潮流和廣泛譜系。事實上，馬克思此種轉變是西方哲學自身發展的邏輯結果，具有深刻的歷史必然性和現實合理性。從希臘晚期伊壁鳩魯的那種普遍宗教式的、訴諸于人類自身靈魂的、安慰人心以達到其寧靜狀態的“實踐”哲學到馬克思自由自覺的、現實活動的、對象性的、現實性的、能動性的“實踐”哲學。正是在馬克思哲學的這一現實性向度上，馬克思哲學的實踐方式真實地超越了包括伊壁鳩魯等歷史性的哲學類型，進而指出了哲學走向現實的路徑。

[責任編輯：丁浩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