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造字法共性趣論

滕旭東

摘? ?要： 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的創建、學習及運用必須透過人類的認知而加以解釋，因為認知能力是人類知識的根本。由于人的需要相同，人的生理結構和心理運行機制相同，不同語言——漢語和英語——在對事物的命名上具有相似特征。

關鍵詞： 造字法? ?漢字? ?英字? ?共性? ?認知語言學

二十年前購得一書，曰《4000英語單詞核心密碼破譯》[1]，獨特的研究方法和新穎的結論，使我大開眼界，倍受教益。從此，我對“漢英造字法”問題多有關注。二十年來，類似理論多有出現，從內涵的深度和廣度來看尚無超越。但我在反復對照與審視中而有所啟發、有所發現。今整理成文者，對自己而言，形諸文字以防遺忘;對讀者而言，或可觸發雅趣，有所裨益。

1.漢字造字法已有定論

學界認為，漢字造字，其法有四：一曰指事，指事者，視而可識，察而見意，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三曰形聲，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會意，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2]。

2.漢語之“字”與英語之“word”所具共性的比較

2.1漢語之“字”對應英語之“word”，二者的起源都是“象形”。

2.1.1“象形”法是漢字造字法最根本的基礎，主要體現在獨體字。

獨體字是以筆畫為直接單位構成的漢字，是一個囫圇的整體，切分不開[3]。用“象形”法創造的獨體字只來自單個事物的形體，不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形體組成的?，F存的獨體字不到三百個[3]，多轉化為偏旁部首，以構成其他漢字。

典型的“獨體字”如山、人、水、目等字：

山，甲骨文像遙望中地平線上起伏連綿的群峰的線描，有三（眾多）座峰頭。金文寫成剪影。有的金文將三個峰頭簡化成三個短豎，淡化峰尖形象。篆文保留中間一座峰嶺的象形特征。隸書則完全失去峰嶺形象[4]。

人，甲骨文的字形像是垂臂直立的動物形象。金文基本承續甲骨文字形。篆文突出了彎腰垂臂、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形象，像是雙手采摘或在地里忙活。隸書變形較大，彎腰垂臂的形象完全消失[4]。

水，甲骨文像峭壁上落下的液滴。有的甲骨文像崎嶇凹凸的巖壁兩邊液體向下流瀉飛濺的樣子，有的甲骨文像山澗。金文承續甲骨文字形。篆文承續金文字形。隸書變形較大，將篆文表示巖壁的折線簡化成一豎，將篆文字形中的四點液滴形狀連寫成，泉流的象形特征由此消失[4]。

目，甲骨文、金文像人的眼睛。籀文

（面，臉）（眉毛）（眼睛），表示眼睛在臉上的位置，在眉毛之下。篆文將金文字形橫寫的“美目”? 寫成“豎目”[4]。

隸書目與篆文的字形基本一致。

2.1.2“象形”法是word造字法最根本的基礎，主要體現在字母。

英語中與“獨體字”對應的是字母，總共52個字符（大小寫），明顯少于漢語“獨體字”的個數。

為與前文對應，特舉以下字母為例：

2.1.2.1M（m）

山。如“mountain”中作為首字母;“camel”，背上有二座駝峰，形似山峰。

人。大寫字母M表示兩個人在一起，M的一半正像漢語象形文字“人”，故“M”表示“人”這一概念。如“man”“maid”“madam”“mate”“mayor”等與人相關的word的首字母[1]。

2.1.2.2W（w）

水。W像水的波浪或水的波紋，故W常表示水、水波、波動、波紋狀等意思[1]。如“water”“wave”“wash”“wet”等與水相關的word的首字母。

2.1.2.3E（e）

眼。小寫字母常表示圓球、球珠狀的事物。如“egg”“eye”等[1]。

2.2“指事”“會意”和“形聲”，是其他三種漢字造字法，相應體現在英語之“word”的造字法中。

2.2.1指事。

2.2.1.1漢字的指事造字法，有些是從符號記事發展來的，如數目字的“一”“二”“三”等。有的是在象形字的基礎上，再用簡單的符號說明。所謂“視而可識，察而見意”，用現代漢語來說就是“把要說的意思，用簡單的符號加以說明，使人看了能夠認識，經過思考以后就能明了意思所在”[5]（36-38）。如上、下、本、末等字。

“上”和“下”，都是特殊指事字。古人用代表混沌太初狀態;用（由兩個“一”組成，兩橫一樣長）代表從混沌太初中分化出來的、相并列的天與地。古人調整表示天與地、等長的兩橫，以短橫方向表示朝天或朝地的方向。甲骨文將表示“天”的北端橫線寫得較短，表示天或朝天的方向;甲骨文將表示“地”的南端橫線寫得較短，表示地或朝地的方向。金文承續甲骨文字形。有的金文為區別于數目字“二”，在兩橫之間加一豎指事符號，以顯示縱的方向。籀文省去短橫。篆文承續金文字形。造字本義是與地相對的天。隸書上承續金文字形。金文承續甲骨文字形。金文為區別于數目字“二”，在兩橫之間加一豎指事符號，以顯示縱的方向。籀文省去短橫。篆文承續金文字形。造字本義是與天相對的地。隸書下承續金文字形[4]。

“本”和“末”，也是指事字。本，金文在“木”（樹）的根部加三點指事符號，表示樹在地下的營養器官，造字本義是樹的根部。籀文在“木”（樹）的下方加倒三角，表示扎入地下的根系。篆文將根部的三點簡寫成一橫。隸書本將篆文字形中的樹枝形狀簡化成。末，金文在“木”（樹）的上端加一橫指事符號，表示樹梢。造字的本義是樹梢部位。篆文將短橫寫成長橫。隸書略有變形，樹的枝、根形象消失[4]。

2.2.1.2英語中也存在大量的“指事word”，今略舉數例：

born（出生的）：媽媽生孩子首先是肚子大了（b），孩子出生時肯定要張開口（o）“啊啊”（r的擬聲）地哭，也就進入了世界這個大門（n）。

climb（爬）：一個彎一下腰（c）再直立起來（l）的人（i）在爬山（m），到了山頂上，則穩穩地（b）坐在上面，因為累了，不說話，所以b不發音。

Eye（眼睛）：兩只眼睛（e）對稱分布于一個鼻子（y）兩邊。

Feel（感覺）：感情豐富細膩敏感的女性（f）睜大雙眼（ee）去觀察，還拿著長長的竹竿（l）去檢查。f象形女性的披肩長發，與女性有關，如female（女性）是在male（男性）一詞之前加上f（披肩長發）和大大的眼睛e，代表女性的二大典型特征。

2.2.2會意。

2.2.2.1“會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用現代漢語來說就是“把意義上相關聯的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字組合到一起，表示一個新的意義”。如從、北、友、及等字。

從，甲骨文，像兩個人一前一后相隨而行。造字本義是兩個人在路上相隨而行。金文、篆文承續甲骨文字形。隸化后楷書=將篆文字形中的寫成 [4]。

北，是“背”的本字，甲骨文像一個朝左的人和一個朝右的人，兩個人朝相反方向站立。造字本義是兩人相逆反、相違背。金文、篆文承續甲骨文字形。隸化后楷書將篆文字形中的寫成，將篆文字形中的寫成。當“北”的“相背”本義消失后，篆文再加“月”（肉，身體）另造“背”代替[4]。

友，甲骨文，表示握手結交。造字本義是兩人結交，協力互助。金文承續甲骨文字形。有的金文加“曰”? （說），強調相互協商、鼓勵。篆文基本承續甲骨文字形?？瑫鴮㈦`書字形中的的 簡寫成[4]。

及，甲骨文，像一只手從背后抓住前面的人。造字本義是趕上并抓住。金文將“手”與“人”連寫，有的金文寫成上下結構。篆文基本承續金文字形。隸書將與 連寫[4]。

2.2.2.2英語中也存在大量的“會意word”，今略舉數例：

broom（掃帚）：一把掃帚（外形象b）放在房間（room）的旁邊。

beat（打）：挨打就是吃（eat）大棒（b）。

beard（胡子），則可理解為從耳朵（ear）往下兩邊臉從上到下逐漸增多的胡子，尤其是下巴的胡子。b和d表示胡子上少下多兩側對稱。

fear（害怕）：一把寶劍（f）放到耳朵（ear）旁，能不害怕嗎？

waiter：英語中認為最重要的人就是我（I），所以“I”（我）這個詞要永遠大寫，反映出西方文化中的個人主義傾向，但是如果把“我”（I）浸到“水”（water）里，就大不起來了，只能用小寫的i，因為這個詞成了waiter（侍者），侍者的確是在水中工作，在汗水、口水、清潔用水中工作。

2.2.3形聲。

“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用現代漢語來說就是“拿表示事物的字表示這個新字的含義，再拿可以比況這個新字的讀音的字表示它的讀音，組成了一個半形（形旁）半聲（聲旁）的合體字”。如梅李桃杏江河湖海等字，構字方式已成常識，茲不贅述。

英語中的派生詞即相當于漢語中的形聲字：詞根相當于形旁，前綴或后綴相當于聲旁。今略舉數例：

詞根act（= to do， to drive）意為：做，干，驅動。派生詞若干：actor（男演員）;actress（女演員）;exact（強求，精確的）;react（再做，反作用）[1]。

詞根arm（= arm， weapon）意為：臂，武裝。派生詞若干：arms（武器）;army（軍隊）;armament（軍備）;armour（軍械庫）;alarm（警報）[1]。

詞根class意為：類，組，等級。派生詞若干：classic（最優秀的，經典的）;classical（經典的，正統的）;classify（分類，分等）;classmate（同班同學）[1]。

詞根cult（= to till）意為：耕（地）。派生詞若干：cultivate（耕種，培養，轉化）;culture（文，教養，教育）;cultural（文化的，栽培的）;agriculture（農業）[1]。

3.太陽與生殖崇拜對人類文化的影響在中英文造字過程中都有所沉淀，如在漢字“日”，和英字“love”中就有強烈的展現。

3.1日，甲骨文在天體形狀的圓圈內加一點指事符號，表示發光特性的天體。由于甲骨文刻畫得不流暢，有的甲骨文將天體形狀的圓圈刻成五邊形;有的甲骨文將圓圈刻成菱形。金文承續甲骨文字形。篆文將金文字形中的圓點指事符號寫成短橫，并與方框 連接，字形由此抽象化[4]。

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雙鳥朝陽紋象牙蝶形器”是5000多年前河姆渡先民太陽與生殖崇拜的實證。碟形器中的鳥象征男生生殖器官[6]（189）——現在我國北方還將男孩的生殖器叫作“雀兒”，將睪丸叫作雀蛋，南方則將男孩的生殖器叫作小雞雞和卵。碟形器中的太陽象征女性生殖器官[7]（80）?！半p鳥朝陽”說明5000年前河姆渡地區處于女性至尊的母系社會，一個女性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男性走婚伴侶。太陽紋不僅表示天上的太陽，還表示生命之門，生命之源，生命之本，生命之根。將男女結婚后一塊生活稱之為“過日子”，即為太陽與生殖崇拜在漢民族文化中生動的語言遺存。

3.2love（愛，愛情），l象形男性陰莖，o象形女性陰道，男女交叉（v）并且用眼睛（e）含情脈脈看著對方?；蛘?，v亦象形女性生殖器，如詞根viv或vig，意為“生活，生命”，而i象形小人（兒），g亦象形男性生殖器。有以下派生詞可作印證：vivid（活潑的，生動的，鮮明的）;survive（還活著，幸免，平安度過）;vigor（精力，元氣，效力）;vigorous（精力旺盛的，活潑的）。

4.關于“teen”

4.1基礎釋義：n.青少年（等于teenager）;傷害，損壞;痛苦，悲傷;憤怒。adj.

十幾歲的;13—19歲的[8]。

4.2在當代英語中，主要使用“青少年”的含義，其他含義幾乎消失。但實際上，teenager只是teen的派生詞，teen才是詞根，它的基本含義是“傷害、痛苦和憤怒”。派生順序應該這樣：teen→teenage→teenager。

4.3teens， the period of ones life between and including the ages of 13 and 19.這一含義，可以概括成一個有趣的公式[9]：

teens=thirteen+fourteen+fifteen+sixteen+seventeen+eighteen+nineteen

4.4 teens和preteen（青春期前的孩子）等詞，彰顯出不列顛先祖對人生及人性的精細觀察和精準把握;中國古代的私塾教育，強調蒙童背誦，則顯示出對人生階段的實際把握?；緝群牵骸皃reteen”階段，心思精純，適合記誦式的學習;“teens”階段，已可體味人生之“傷害、痛苦和憤怒”，思慮繁雜，記憶力相對下降而認知力相對提升，適合理解式的學習。

有趣的是，十九世紀六七十年代正是一位英國人成功實踐了中國式的私塾教育，這位英國人名叫布朗，他的學生是辜鴻銘。德文原版的《浮士德》和英文原版的莎士比亞的37部戲劇，就是辜鴻銘于十三歲之前全文熟誦的。辜鴻銘明確推崇中國的私塾教學法：“以開蒙未久，即讀四書五經，尤須背誦如流水也?！盵10]

5.結語

世界上存在各種各樣的民族，也存在各式各樣的語言，語言之間各有不同;但既然人類共生于地球，面臨相同或相近的客觀世界，則語言之間存在共性就成為客觀上的必然。認知語言學認為，語言的創建、學習及運用，基本上都必須能夠透過人類的認知而加以解釋，因為認知能力是人類知識的根本。由于人的需要相同，人的生理結構和心理運行機制相同，不同語言——如本文所論之漢語和英語——在對事物的命名上具有相似特征。

參考文獻：

[1]黃青山.4000英語單詞核心密碼破譯[M].武漢：武漢出版社，1995.

[2]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02.

[3]獨體字—百度百科[EB/OL].https：//baike.baidu.com/item/獨體字/6060865？fr=aladdin.

[4]象形字典[EB/OL].http：//www.vividict.com/default.aspx.

[5]徐仲華.漢字[M].語言文學自修大學講座.北京：地質出版社，1982（1）.

[6]莊融.男性生殖崇拜與中國原始器物裝飾藝術初探[J].藝術百家，2007（97）.

[7]楊文勝.太陽神崇拜的文化內涵[J].荊楚理工學院學報，2009（24）.

[8]金山詞典[EB/OL].http：//www.iciba.com/teen.

[9]朗文現代英漢雙解詞典[K].北京：現代出版社，1988.

[10]徐虹.北大四才子[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