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張愛玲及其作品中的焦慮因素

繆宏

（無錫開放大學，江蘇無錫214011）

淺析張愛玲及其作品中的焦慮因素

繆宏

（無錫開放大學，江蘇無錫214011）

在張愛玲的作品中，焦慮的因素尋?？梢?。她作品中的焦慮因素，既與她早年的個人身世經歷有關，也與當時動蕩的亂世背景有關。張愛玲通過作品對焦慮進行排遣，這既是她作品的特色，也是她作品的一個局限。因此，本文主要就張愛玲及其作品中的焦慮因素進行探討和分析。

張愛玲作品；焦慮因素；焦慮探究

焦慮是人的一種情感表達方式。弗洛伊德認為，焦慮的程度與人對外界知識和勢力的感覺有關。他把焦慮分為兩類：一類是下意識地重復早期的創傷性經驗；另一類，便是通過情感表達來緩釋感覺和運動的緊張。晚清至20世紀40年代期間，中國一直處于動蕩和戰爭狀態，外來勢力入侵帶來的中西文化沖突以及在這個沖突中所表現出來的社會價值顛覆和道德失序狀況，給當時的海派作家帶來了存在主義意義上的焦慮，他們從存在的角度去認知非存在，描述都市生存的焦慮。而在當時的海派作家中，對這種“非存在”焦慮體味最深刻的非張愛玲莫屬。

一、張愛玲早年身世對其作品中焦慮因素的影響

張愛玲像一位冷峭、陰郁的巫女，以孤獨、敏感的內省個性和否定、審慎的態度，注視著和探究著那個社會和人生。在她少女時代，她就深刻地感覺到命運早已注定，不受自己控制。張愛玲一直與后母、父親的關系比較緊張、沖突不斷，這就使得張愛玲青春時期便深刻地體味到了生命存亡的危機感，當這種危機感與國家、民族危機和上海市民生存危機融匯起來的時候，那種無形對命運與未來的焦慮就仿佛一張大網，帶著濃濃的沒有歸宿、沒有根基的威脅縈繞在她的周圍，深深地包圍著她?！拔蚁胫骸@是亂世?！頍熇?，上海的邊疆微微起伏，雖沒有山，卻也像是層巒疊嶂。我想到許多人的命運，連我在內的；有一種郁郁蒼蒼的身世之感?！彼毮伒孛枋鲋欠N社會變動帶來的虛無和恐慌，“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睆倪@種存在的視閾，去細細地審視那種非存在，使張愛玲透過滿目浮華，看見了無盡的蒼蒼凄涼。

沒有死亡緊跟其后的威脅，便不會有不可逃避的焦慮。張愛玲注視著周圍的世界，慨嘆有一天我們的文明，不論是升華還是浮華，都要成為過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涼”，那是因為思想背景里有著惘惘的威脅。在她的作品《傳奇》封面上，一個晚清時裝女人幽幽地弄著骨牌，而沉默的奶媽則抱著孩子坐在旁邊?？墒菣跅U外，卻有似鬼魅的人形在徘徊，那是現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窺視。張愛玲的作品中，那種時代導致的虛弱、疾病與偶然事故，不斷地攻擊著人們的身體和靈魂，非存在的焦慮利用這些“爪牙”，無情地攫住了掙扎在都市生存危機中的人們。在她的作品《傾城之戀》中，白流蘇一直處于風雨飄搖的亂世，出于生存與安全方面的需要，她與范柳原不斷地周旋，并依靠自己勇敢地站立了起來。安穩的現世生活，在很多時候總是蒼涼人生中唯一真實的存在。不是愛情讓白流蘇和范柳原走到了一起，而是命運的無奈，“生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么小，多么??！可是我們偏要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孟裎覀冏约鹤龅昧酥魉频??！睂γ\的無奈，對人自身的無奈，在自嘲般的反諷中漓淋盡致地表達了出來，顯現出荒唐社會中焦慮無處釋放的無奈。

帕金森把家庭稱為“制造人格的工廠”。他認為，個人早期的成長經驗和養育態度對個人的心理和人格具有重要的影響。如果家庭關系缺少民主與和諧，孩子就容易形成焦慮、抑郁等消極心理特征。張愛玲個人潛意識里的焦慮情緒，以及對于非存在的審視和感悟，對其作品具有極大的影響。

二、張愛玲作品中的另一種焦慮因素表達

在《金鎖記》中，張愛玲用另一種方式表達自己的焦慮。七巧在成為受害者的同時，又將自己對于生活和命運的焦慮，變本加厲地加諸到她的競爭對手身上。她后期瘋狂報復體現出的這種復雜心理，而這種內心的焦慮卻是因為生命的虛空而導致，是非存在精神生活的表達。年輕時幾次隱約的誘惑，成為她生命中最好的回憶，此后便整個人被“黃金的枷鎖”禁錮起來，只認定金錢的存在。在經歷了精神折磨之后，她也本能地開始懷疑其他價值的存在，然而，她卻只是通過摧毀那些她認為無關緊要的價值，來證明她本身的存在更重要。懷疑的情愫貫穿了七巧的一生，懷疑成為七巧的一種存在性的絕望?！叭陙硭髦S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了命”。她不停地在“逃避她的自由”，為了逃避那種揮之不去的無意義的焦慮。在絕望不斷到來的時候，她的精神生活需要借助還未被破壞的肯定物，例如傳統的倫理、盲目的自信、偏執的情感等，以此來竭力證明自身的存在。從這個角度來看，七巧對金錢的占有和偏執，正是她扭曲的生活和存在的方式，她歇斯底里地趕走了姜紀澤，聽著兒子談媳婦的私房話津津有味，還將幾個媳婦折磨致死，長白最后的愛情也被無聲息地驅趕。七巧的種種做法與行為，表面上是一種報復，其實不如說是她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焦慮而做出的情感宣泄和祛除方式?！八髦笊系拇溆耔C子，徐徐將那鐲子順著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起直扒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輕的時候有過滾圓的胳膊?！睆目蓱z的七巧到可憎的七巧，三十年的蒼涼里，體現的盡是對生存的焦慮和對存在意義的證明。

三、張愛玲作品中焦慮因素的深層解析

在面對內心與外界的生存焦慮中，張愛玲也在努力掙扎。就像胡蘭成曾經說的，在時代解體的背景下，張愛玲更是渴望追求自由的人生以及真實而安穩的人生。這種渴望和追求，映射在張愛玲的作品中，便是從尋常生活的細節描繪中，深入地探尋生命的牢靠，抗拒生存焦慮的侵襲。在《沉香爐——第一爐香》中，張愛玲深刻地感悟到，所有的繁華、熱鬧，雖然就像那只“亂山中憑空擎出的金漆托盤”，卻皆如過眼煙云，無論時代怎樣動蕩，生命如何無常，一切終究都會像霧一般消散。張愛玲讓大家索性看個仔細，“無條件的愛是可欽佩的”，只不過回歸現實的時候，總是會倍覺不堪，“把心漸漸冷了”。在這種焦慮的寫作中，那些世俗的態度及尋常素樸的生活，都被她納入筆下。她作品中人物的命運，都跳不出“飲食男女”的世俗圈子。她總是以一種執著的現世精神來體味和感悟人生，肯定真實的人生，而非如其他知識分子那樣，因為追求脫俗的形而上而淪為世俗。張愛玲說，“生命是殘酷的，看到我們縮小又縮小的、怯怯的愿望，我總覺悟得有無限的慘傷?！辈恍业纳硎篮蛣邮幍膩y世，讓張愛玲對生命有著特殊的體驗和感悟。人生的恐懼和生存的焦慮，充溢在她的現實言行中。在沉淪的時代中，“人們只是感覺日常的一切都有點兒不對，不對到恐怖的程度”，人們仿佛感覺自己被拋棄了，而證明自己存在的途徑，人們覺得就是努力抓住一點真實的東西。時光荏苒，匆匆前行，在漫天的火光中，人們只能從一瞥即逝的店鋪櫥窗里，找尋到自己暗淡的影子和蒼白、渺小的臉?！拔覀兊淖运脚c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透視張愛玲的作品，即便只是片刻的生活感悟，抑或是瞬間的靈感迸現，也浸漬著很多生命虛空的無奈，以及那些如影隨行、絲絲縷縷的焦慮，“斬不斷理還亂”，猶如一團亂雜雜的青絲纏繞。

張愛玲的作品以獨特的視角、細膩的感悟，描述了那個時代人們的生存境況和情緒映像。在當時特殊的亂世社會大背景下，在信仰、秩序和意義都逐漸解體的時候，焦慮成為人們普遍的情緒常態。焦慮的根源是威脅、不安全和虛無，張愛玲抓住世俗生活和飲食男女小事，通過細膩、逼真、洞察一切的描述，來排遣時時存在的焦慮。這既是其作品的獨到之處，也導致了其作品意境的滿目蒼涼。

關鍵詞：

[1]王秀娟.起于絕望，止于蒼涼[D].湖南師范大學，2013.

[2]馮愛琳.身份焦慮與荒涼之象——論張愛玲的小說創作[J].黑龍江史志，2009（16）：80-81.

[3]何清.“惘惘的威脅”——時間焦慮與張愛玲的創作[J].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0（4）：11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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