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輕易贊美這世界(二十一首)

2019-04-16 18:35谷禾
芳草·文學雜志 2019年2期

谷禾

夜雨記

一場突降的雨,集聚了

夏日所有的力,雷霆和閃電,癲狂的風

雨中潰散的人群,麻雀斂翅,縮在樹葉下

我訝異于它眼底的恐懼

而把目光轉向更遠,看低處江水

被江堤和寬大的河床綁縛。遠近燈火

淪陷在更大的暴雨里

閃電掀開低垂的窗簾,照見屋子里的器物

床榻上沉睡的兩個人,仿佛融為了一體

或者驚悸于彼此的喪失

而江水席卷濁浪、泥沙和黑暗去遠

屋子里歸于短暫的寧靜

有了對塵囂的疏離和抗拒

黑暗中清晰起來的凌亂衣被,并不指向

更多曖昧的皺褶:焦唇的儀式

相遇與探尋……記憶的另一場雨

來得緩滯,接近于你的不安———

猶疑、透骨的、清冷的

樹枝驚悚,渡鴉已帶走所有葉子的弧度

……一個男人經歷這些

還要在雪中登上峰頂,漸漸看清一切

方能卸下肩負的重軛

而這雨喘息著,繼續撞向窗玻璃

濺起噼啪聲響,豎起海的斷崖

洶涌的,歡愉的,悲傷的,一晃而逝的。如同我的中

年之愛———

事實上,還不止如此

立秋記

四樓朝陽的房間里

中央空調一直不停歇。我打開窗戶

把自己置于冷暖之間

讓午后的陽光照著我臉,肩膀向下部分

留在陰影里,遮住窗臺邊的盆栽植物

看對面改建中的居民樓

經過一個夏天的騰空,終于安靜下來

類似于蟬子登枝后褪下蛻殼

留下的腳手架還不曾拆卸,也許過不幾天

新一撥兒的施工者又將回來

走在最前邊的黑臉漢子,興奮地指點

仿佛這里的主人(其實只是上一批工人)

這時候,我的臺式電腦處在工作狀態

桌子上的校樣,茶杯,剪刀,書刊,寬膠帶

收拾好的快遞件,安靜地等待

快遞小哥敲門進來。我轉過臉去

想起昨夜的燥熱,臨睡時我關了空調的

后半夜卻涼醒了。這立秋之變

太立竿見影了。窗外斑駁

的紅砂墻還是昨天樣子

一場小雨似乎沒留下什么痕跡

兩棟樓之間的那棵雪松,一動不動的

飛蟲的飛落,也不曾驚擾它

我凝視著它,渴望它再長高一厘米

為此我可以放下所有別的事情

對悄然而來的秋天說,你看那枚松針

它那么細小,也在明亮地撬動世界

聽蟬記

窗外高枝上嘶鳴的蟬

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

它依附于一片葉子,而不抱緊了

背負的樂器也是空無的

嘶鳴起于鼓膜的顫動,像廣場上

的革命家,唾沫飛濺時

也備好了陏時脫逃的路徑

而我竟然崇拜過它

在少年時的某一個鄉村林子里

借著星星暗弱的光束

我看見它從泥土里鉆出來

用生命向枝頭跋涉,一邊掙扎著脫去舊殼

當它終于抖擻翅膀飛起來

我輕舒了一口氣,仿佛自己

獲得了新生,死亡已徒有其名

我知道的,被黑暗囚禁太久

它才一個夏天攀附著高枝再不下來

我相信它乏味的嘶鳴充滿了善

而秋天已至,真相

水落石出,它的好日子已所余不多

關于蛇的記憶

少年時我蹚水過去對岸菜園里

去把母親割下后曬在那兒的干草

抱回家來燒灶。我蹲下身子

張開小手歸攏了那些干草,抱起它們

也抱起了躲在干草下納涼的大蛇

它蜷成了一個同心圓

像一盤透骨冷的蚊香,翹起的

腦袋轉向我,靈巧地吐著粉紅信子

我一聲尖叫,暈了過去……

這讓我從此懼怕所有軟體動物

并對細軟的繩子也憂心忡忡

我還見過掛在樹上的蛇皮

在太陽下,在雨里,在風中

透明的白色空無,也能復原蛇的影子

我想象著蛇褪皮時的掙扎

和疼痛,似乎整個幽冥的林子

都喧響著它身體爆裂的嘶嘶回聲

也許它藉此獲得了新生

獲得了享受人間煙火的自由

每天經過我時,它也猶疑地

從我身上聞到了,偶爾泛出的那種冰冷

泡桐和側柏

泡桐有粗壯的干,稠密葉子

一樹桐花壓枝頭,掛滿了時間的紫鐘

去冬鳩鳥壘窩的枝杈,今春已占作雀巢

泡桐不在乎這些,太陽下弄著春風

比鄰的側柏,也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想一想,這是第幾代泡桐了?

它們總那么快,仿佛向上的亡命徒

泡桐的太爺,爺爺,爸爸均作了古

似乎才眨了眨眼,小泡桐已高過頭頂

栽下它的農夫拿來鋸子,一會就伐去了它

刨根,問底,再種上新苗

側柏知命,生死無常,也許馬上輪到它了

這沒什么不好———它已準備妥當一切

從三義機場抬頭望見玉龍雪山

麗江人說,從古城

是看不到玉龍雪山的,它的十三座雪峰

峰頂終年積雪

如今已融化了不少

太陽下,裸出的石頭閃著冰藍光芒

———那是屬于天堂的最美的藍

居住在塵世的人類根本配不上它

它炫目,冰冷入骨,纖塵不染

圣潔而孤絕

有人來此做田野調查

徑直住去了玉龍村

在這個離雪山最近的村子

夜里能看見星星走動

從山上吹來的風,也帶著積雪的冰藍氣息

她感嘆:“真是一個太美的村子……”

我從沒去過那兒,也不曾登頂十三座雪峰

而只從藍月谷底仰望過它

現在,從我夜宿的滇西明珠抬眼望過去

可見綿延的背陰處殘存的積雪———

一種隱約的灰白接連天際

置身于冷冽晨風中,我的心

漸漸干凈了———這該

也是消失的積雪帶給我的福澤吧

我記得……

現場突然變得明亮,而窗外飄著雪

風穿過玻璃的裂隙

掠過書頁。雪一落上路面就化了

留在角落里的藍色花

凌亂的下午茶

你開心的笑,一雙微涼的手

還握著云層的體溫

飛機的轟鳴里,枯寂浸漫

如一首詩在人群里

我寫下它……白皚皚的冬青樹葉子

在你也記起的傍晚

還必須有雪的款待,酒杯碰響的紫色啼鳴

路燈亮起來,夜的轉身

順從了光。你的栗色頭發一點點披散開去

切開一枚蘋果

切開一枚蘋果,我看見星星

也許所有甜蜜事物

的內部都藏著一個浩瀚天空

星星在蘋果里,聽見刀子

繞著它,一圈圈削著青澀的光芒

而我們在黑暗里,聽見雨

落在窗外,聽見光

揉洗著窗簾,舌尖的纏絞

像另一場雨,落上夜的肌膚

我們交換著呼吸

向焚燒的原野索要春天

野草跌宕,流水隨黑暗涌動

在尋找與摸索中,讓我們看見了自己

而那青色的光芒

繼續生長———我確信

它來自你的深處,一如針尖上的蜜汁

一浪高過一浪的星空

雨的虛構

雨落上二十四樓,雨落上九樓

雨落上飛機的舷窗

這夏天的雨,有明亮的翅膀

那么任性地,落向它想去的地方

一城的燈火閃爍

像螢火蟲在原野上飛

你指給我看低處的人間

街道的絲線糾纏,夜色拾掇著淋濕的屋頂

這灼熱的七月

為你送上帶露的玫瑰和頑劣的童年

我們像長不大的孩子

凝望著對方,一點點地去遠

一點點地融化在彼此的身體里

而雨還在落下,那么任性地

落向它想去的地方

它落入你的眼睛一晃就消失了蹤影

八月

之后你睡去,蜷曲如嬰兒

桔色燈光流瀉,在細膩肌膚上投下陰影

房間里,音樂更加舒緩,像一個人

早晨在林間漫步,暈紅的光線

透過帶露的香樟葉子,落上你婆娑的臉龐

當野荊叢中的暗流,遮掩了卷舒的亂云

天空漸趨轉暗,星光吹拂窗簾

琴聲瞬間停下來,再響起已歸于平靜

潮水退去———你在睡夢里

還期待什么呢?

一次意外的舊電影里的情節,愛如潮水

你擔心與來時一樣快速地喪失

巨大的渴望和歡樂,從肉體中抽離后

也永不再回來。我的手

留在那兒,你均勻呼吸的氣息

恍惚從林深處升起的鳥鳴

激起了流水的漩渦———寂靜的幽遠之美

我們曾有過這美好一天,在炎熱的八月

在你醒來之前,一切才剛開始

一把旅行傘

相比于掛在陽臺的花傘

它去過世界更多地方

我有時握它在手,有時撐開在頭頂

隔離了光和雨的懲戒

這時它以嶙峋的骨頭,把它們一一擋開

至于從噼啪砸在傘上的雨水

也許只是生命的遣悲懷

更多時候,它躺在我的黑色行李箱里

像一個乖小孩兒

不,一個如我的危險分子

每一次都被拎出來,接受安檢和X光透視

它的心中,是否郁積了

與我一樣多的怨怒,和委屈?

可憐見的,當它終于回到陽臺上

回到街頭燦然綻放的傘花叢中

我聽到了它自由的歌聲:“去你的旅行

見鬼吧世界……”它黑色傘衣下

已長出了一顆甜蜜的心臟

……嗯,它幾乎要飛起來了

廢棄的木頭

荒廢的木頭

被匠人之手救贖

他五指維系著一根弦絲

看不見,但聽得見光沿弦絲奔跑,跳躍

天空向后撤退

穿過消散的云朵,他的手摸向虛無。

而詞語開花,紙的獅吼

蕩漾山谷

他沿余音繞梁

一遍遍對自己說:“灰燼呵,已完成了一切……”

鼓掌的時刻到了

我抬起的手,懸??諝庵?/p>

還保持著事物

完整的距離。會場已被潮水淹沒

它仍然不合時宜地

保留著與生俱來的懷疑姿勢。

更多時候,它在伸縮之間糾結,備受空氣

的責難和蔑視

舞臺上的表演者,不得不停頓下來

驚異地打量著它……一個非法分子,確乎

對他的演技造成了傷害

而燈光燃燒,我望著我的手———

這握住過農具,筆,食物,書本的手

五指收攏,收獲過泥土和種子的至愛

面對冰冷的手銬時,

它還精準地傳遞出了,我的馴服和恐懼

———鼓掌的時刻到了

它懸停在半空中。一個孤獨的特寫:我的手。

長夜頌

透過涼薄窗簾縫隙,夜空漏下

的星光碎片,混淆了月色燈影,樹枝的旌搖

從繁茂葉子里浮現出來,仿佛被萬籟

蟲鳴揪緊了,顯形在蕩漾的風中

記憶里的無數個夜晚,我們一同走過運河邊

腳下的枯葉卻從未映現過同一面孔

不同季節的河水,呈現變幻的流速,顏色

早晨和黃昏,它還忽然掀開過不可測的河床

這會兒已近拂曉,窗外隱約傳來

載重汽車的嘶吼。我從劇烈的咳嗽里坐起

斜躺在黑暗里喘息,看到這些

直到你翻個身兒又睡去

才漸漸平復下來,從結束的地方再次開始

柿子與石榴

樓前小院里的柿子一如既往。在秋光中

既豐碩,飽滿,又是生長的,青澀的表皮

積下更多白霜。入秋后的

每一天早晨,我推開門,看見它們

密集枝葉間的身影,也看見另一側

纖細枝頭上零星的幾顆石榴———

我總是舍不得摘下它們,送人,或吃掉

即便年年被鄰人趁著夜色掩護,辛苦地偷去

我只享受多看一眼的幸福已足夠了

這時候,妻子正彎腰在院子里細心侍弄著

她鐘愛的花兒———她年輕時就樂在其中

從沒想過獨自擁有它,以及她生下的兒子和女兒

在齊安湖農莊

房間里空調一直開著的,

拉開窗簾,傳來機器泵抽水的喧響

月光移上臨水陽臺,仿佛根本不存在

湖水的泥腥氣息撲面涌入房間

我靠在床頭,翻閱著貝克的《游隼》

從第一頁到最后一頁,

耳朵里回旋的,那經久不息又忽而消逝的鴉噪,

飛掠過水面時被風吹散———

這深深的沉寂,“游隼從天空俯沖下來

大地向身后奔流不息,

仿佛是從它眼中噴涌而出,

像一柄鋒利斧頭直砍樹木的心臟……”

我退回房間,目光轉向房頂

那兒的燈光明亮,一縷月色斜織過來

讓我看不清自己的臉。

凌晨五點鐘,晨跑者的腳步

由近及遠,仿佛一夜歡愛的疲勞已消失殆盡

……在另一地方的旅館里,我也曾聽到過

隔壁傳來的低聲啜泣。一整個夜晚

那啜泣聲刻著墻壁,房間里

比此刻更寂靜,我甚至懷疑是你在那兒啜泣。

訪東山書院

坐在屋檐下,也能俯瞰溫州城區

甌海,鹿城,龍灣,交叉的塘河閃著光

白鷺和灰鷗變得不值一提———它們

在橘樹間飛起落下,一樣懷著秋日的喜悅

往來的船只,在水的影子里穿梭

更遠處是波涌的飛云江和蔚藍海水的落潮

東山書院的臺階上,青苔葳蕤

臥在屋頂上的鴿子,埋頭梳理羽毛

仿佛盛夏騰空后,就可以一直虛度時光

金桂銀桂盡已開過,落花滿地

像極了你破碎的心情。還有峰巒虛擬

被遺忘的灌木和蒿草,接住了山寺的晚鐘

秋天由表及里,我們在香氣中頹廢

向夜晚舉起紫色酒杯,也可以留在山上不走

在涼風吹拂和和星空照耀下慢慢死去

祈愿大地安穩,愛情的狐貍從你墓碑前跑過

敬亭山獨坐

山還是從前的山,漫山的樹

也曾遇見謝眺,李白諸人,爾等

生甚模樣,卻早忘干凈了

大抵像這石頭吧,賦詩,飲酒,笑,哭

臥聽風雨,鳥鳴,一場爛醉后

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把對方當了鏡子

看熟悉的自己,忽而不識了

也有舉杯邀月者,對影成三人,擊節

而歌之,舞之,蹈之,呼松柏來作證

看殺身的那棵,被征做檁梁,筑起閣臺

從年輪里參透了生死的木匠

遁入空門,從此飲風餐露,暮鼓晨鐘

眾鳥哦,棄我高飛去遠吧

只留頭頂一片孤云,挽我三千丈白發蒼茫

讓這敬亭山登我,讓這萬頃松風吹我

數一數這山河埋過的命,我胸有塊壘欲吐

我心懷的不厭之詩還未寫出一筆一畫

雨中登敬亭山,至太白獨坐樓

走過斜坡和竹籬,看湖水如鏡

還要走多遠的路,才望得見敬亭山頂

穿過廣教寺內相看的雙塔

再向前,穿過沿路的香樟,銀杏,雜花生樹

登敬亭山,不唯懷一顆征服之心

攬山之高遠,云之繚繞,登頂而揮斥方遒

在細雨中,青竹滴翠,水杉噴綠

鳥鳴聲綿綿,向上的臺階涌向云霧深處

想一想你腳下這路吧———謝眺走過

太白走過,昌黎走過,樂天走過

就有了坎坷,重量,如了桑田滄海的偉大

而一首詩,端底比詩人更接近永恒

若不然,你一定登這太白獨坐樓干什么

看山頂那石頭,此生已不能再高了

濃濃的雨意里,也泛出晴日的藍色

它該是太白轉世吧,抑或入過更多的詩

你看它一身云的衣裳,梅的風骨

至于隨身的劍和酒,被眾鳥洗心后

都甩甩手丟入廢墟,長成了茂密野草

天命之年你來此,只相邀獨坐的太白

看人間煙火怎樣把一座敬亭山都淹沒了

憶舊游

燈光還亮著,像在無底的深河里

殘茶已涼透,泛出濃濃的清苦

擰開的紅色水筆,壓著折疊的書頁

“而挫敗感,是廊柱背后的美學……”

我讀到這兒了嗎?又是誰

在黑暗中低語?淅瀝的雨線斜落向窗外

的青草地,似乎此生也不停了

它不允許我生出去雨中奔跑的勇氣

讓雨淋濕我,喚醒昨夜的模糊記憶

……我送你走下臺階,看見灰燈光

拉長你暗紅的影子,投射在馬路中央

我們擁抱又分開,疲憊的身體比雨更涼

一直到此時,從鳥叫聲里醒來

我拉開窗簾,看見雨落在雨的外邊

一圈圈漣漪,擴散開去,又消失了

耳郭里卻充斥著來自隔壁房間的吵嚷

在異鄉的后半夜,我總是醒來,并在

反復醒來的過程里,散盡了記憶的細節

曙色里的小城,零星的車輛從窗外駛過

遠處的山巒,蓊郁的樹林占據了所有空間

嶙峋的石頭,也被層層枯葉遮嚴了

水杉,馬尾松,銀杏,香樟,側柏,柳杉

以不同幅度,勾勒風的形狀和力道

我把手伸進雨里,領受它的鋒利和慌亂

我知道的,你不會再回來

……雨停了也不會

我不輕易贊美這世界

我不輕易贊美這世界

那個勤儉的女人,她積累了財富

她起早送女兒去學校

九點前趕到班上,傍晚與夕陽

一起接女兒回家,輔導作業

去廚房做飯,微信里問丈夫多久到家

她為心愛的人付出了青春

和所有一切。她好幾年沒出遠門了

我更愿贊美她有一個漫長假期

能回去婚前的少女時光,重做一次選擇題

另一老人沉迷攝影,他用單反鏡頭

抓拍不同于身邊的世界,美在剎那間

被定格為永恒。這是創作,讓他別于其他人

至于去廣場跳舞,嘗試找回身體的激情

那是屬于他的私密想法兒

一大早他吐納著清新空氣出門

去超市買菜,去自由市場買便宜的菜

他喜歡把外孫女舉過頭

騎著他脖子,問她看到了什么

外孫女咯咯笑不停,連聲地喊“姥爺”

我喜歡這老人,卻不贊美他

如同不贊美公交車上主動讓出座位的年輕人

每天帶病指揮交通的矮個子警察

她、他和他們,也是做自己愿做的事情

但我贊美穿過風雨銜來橄欖枝的鴿子

久旱的甘霖,把槍口抬高

一厘米的士兵,從不鼓掌的議員

以八十二歲高齡離家出走

不幸病死阿斯塔波沃火車站的托爾斯泰

當枝頭的葉子落盡了

最后一顆柿子還挑燈在最高處

鮮紅地照耀漫長的冬天。我也贊美它!

91香蕉高清国产线观看免费-97夜夜澡人人爽人人喊a-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9-国产亚洲日韩欧美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