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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昆曲“花譜”《馬祥麟??诽娇?

2021-07-23 10:31
文化遺產 2021年4期
關鍵詞:吳子???/a>雅集

陳 均

花譜是晚清民國時期的重要梨園史料,它兼有文人雜詠、伶人廣告、藝術品鑒、娛樂指南等功能,諸如《燕蘭小譜》之類的花譜已構成一種亞文類傳統,并且是一類流行讀物?;ㄗV既是對于伶人的廣告,也是步入名伶行列的象征。(1)么書儀:《試說嘉慶、道光年間的“花譜”熱》,《文學遺產》2004年第5期。么文提及“花譜之類對于伶人的意義是雙重的,最重要的是花譜作為宣傳廣告,為名伶招攬生意。其次,花譜還是一種對于名伶形象、人品、技藝的評價和肯定,標志著伶人在其行業里的定位”。凡屬名伶,一般都印有多種花譜。相較而言,民國時期,專門為昆曲伶人制作的花譜極少,這自然與這一時期昆曲的影響力及接受圈較小有關?,F今所知的民國時期的昆曲花譜,最知名的為韓世昌專門編印的《君青》,是民國六、七年北大學生組織的青社所印,但已難覓,期數及樣貌不詳。1936年,祥慶社去南方巡演,歷時兩年。1936年6月,在山東濟南,王獻唐等山東文人編印有《明湖顧曲集》;1936年10月,在湖南長沙,湖南大學劉宗向教授等編撰《青云集》(2)王馨:《祥慶昆弋社1936年在湖北湖南演出活動鉤沉》,《南大戲劇論叢》2016年第1期。。這兩種是在昆弋班巡演過程中,當地文人為韓世昌、白云生二人所作的詩詞唱酬的結集,可視作兼有花譜性質。除此之外,還有一種見諸史載的是為馬祥麟制作的花譜。馬祥麟曾回憶:

后來我又得到吳子通和黃叔偉兩位老先生的指點。這兩位老先生全是廣東人,吳先生常參加天津城南詩社的唱和,給我編寫過二本《馬郎集》,他還經常給我講我國的詩、詞、歌、賦、文章等古典文學。(3)馬祥麟:《北昆滄海憶當年》,《天津文史資料選輯》(第30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39、140頁。劉東升在《昆曲首次赴日演出——馬祥麟先生往事回憶》(載《文史資料選編》第46輯,北京出版社1993年版)一文中提到吳子通“后來還給馬祥麟編寫過二本《馬郎集》”,當亦是出自馬祥麟的回憶。

張秀蓮在《北方昆曲沿革、形成資料初輯》一文中,介紹馬祥麟時,也提到編印《馬祥麟??穬杉拢?/p>

1933年夏,文人吳子通將馬祥麟之小傳、演出劇目、報刊上對馬的評論文章、贈詩等廣事征蔻,付印成《馬祥麟??穬杉?,較詳盡的記述了馬的藝術成就。(4)張秀蓮:《北方昆曲沿革、形成資料初輯》,中國戲曲學院科研處編印《中國戲曲學院科研論文·教材選編》(第一輯),內部交流,1984年,第81、82頁。

《馬郎集》或《馬祥麟???,是一種給馬祥麟編印的花譜,除以上二文簡略提及外,尚無其它文章披露介紹。2012年10月,我在參加《昆曲藝術大典·音樂典》條目編撰工作時,曾在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偶見《馬祥麟???。馬祥麟回憶中的《馬郎集》即《馬祥麟????!恶R祥麟??窞檎矫Q,馬祥麟憶作《馬郎集》,當是花譜傳統影響所及。民國時期,馬祥麟與侯永奎是昆弋班社進入北京、獲得短暫的“榮景”隨即“衰微”(5)參見朱復、汪詩珮對昆弋班在民國初期入京后的狀況的研究。汪詩珮:《從晉京、立足到榮景:1918上半年的榮慶社》,《戲曲研究》第113輯,第103頁;朱復:《昆弋班的瓦解與衰微》,《北京戲劇通史·民國卷》,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第275頁。之后成長起來的第二代伶人,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開始成名,在京津冀地區擁有較高的知名度。馬祥麟、侯永奎曾以慶生社、榮慶社等班社名義在北平、天津、保定等地演出?!恶R祥麟??纷鳛橐环N花譜,處于昆弋班社的這一歷史進程之中。本文以《馬祥麟??窞閷ο?,分析其制作、傳播與運作過程,結合民國報刊關于馬祥麟及昆弋社的報道,以呈現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昆弋班社在天津的活動及其社會文化空間。

一、《馬祥麟??犯艣r

《馬祥麟??饭灿袃蓛?,分別為《馬祥麟??さ谝黄凇贰恶R祥麟??さ诙凇?。第一期封面鈐有“中國戲曲研究院圖書資料室”章,內文首頁鈐有“梅蘭芳捐贈”印,最后一頁鈐有“壹玖伍陸年 玖月 貳拾 貳日”字樣,當是捐贈或入庫日期。共八頁。第二期鈐有“杜穎陶捐贈”印,共十三頁。1950年4月3日,中國戲曲研究院成立,梅蘭芳任院長。中國戲曲研究院為中國藝術研究院之前身。杜穎陶為戲曲研究學者,曾編《劇學月刊》。1952-1963年,任中國戲曲研究院圖書資料室主任。由此可知,這兩冊《馬祥麟??窇浅鲎悦诽m芳、杜穎陶的藏書,經由捐贈渠道,匯集于中國戲曲研究院資料室,最后成為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的藏書。

《馬祥麟??返谝黄陟轫撚姓掌?,分別題為《昆劇花衫馬祥麟劇裝照》《本身像》,文章及作者如表1所示。

表1 《馬祥麟??返谝黄谖恼履夸?/p>

《馬祥麟??返诙谇坝兴拿娌屙?,有照片六楨,依次為《馬祥麟化妝象》《張棟庭先生贈額》《馬祥麟化妝象》《彭鈍夫先生贈扇》《張一香先生贈扇》《張棟庭先生贈聯》。文章及作者如表2所示。

表2 《馬祥麟??返诙谖恼履夸?/p>

《馬祥麟??返谝黄?、第二期的刊印時間,雖然沒有明確標識,但可以從文章序跋信息里推斷大致情況。第一期的首篇為吳子通撰寫的《馬祥麟小傳》,篇末所署時間為“中華民國二十二年歲次癸酉立夏節”,即1933年5月6日,第一期編竣時間可推斷為1933年5月。1933年5月27日,《天津商報畫刊》載有《慶生社卷土重來》的報道??芍@一時間正是慶生社重新到天津演出的日子。第二期的首篇為“王者香”的《贈馬祥麟序》,篇末所署時間為“癸酉重陽節”,即1933年10月27日。封三的《啟事一》云“凡在十月二十一日后寄贈之詩文,均歸第三期發刊”,由此可知第二期編竣付印的時間應為1933年10月底。1933年11月22日,報端有慶生社即將在燕京大學演出的消息(6)《燕大國文學會聘慶生社演唱昆曲 后日在大禮堂舉行》,《華北日報》1933年11月22日。。此時,慶生社應已離開天津,回到北平。第一期、第二期的付印時間恰好是慶生社在天津演出開始與結束的時段。

第二期的封三《啟事一》提及“第三期”,但是目前所能見到、且被提及的《馬祥麟??穬H有二期,馬祥麟的回憶也只說到“二本”。吳子通在1935年發表的《馬祥麟小傳》里,提到“刊行專集已第三期矣”(7)子通:《馬祥麟小傳》,《天津商報畫刊》1935年4月18日。。雙柏在《馬郎曲 有序上》一文里提及“由第一期至第三期、在戲院隨票分贈”(8)雙柏:《馬郎曲 有序上》,《新天津畫報》1939年3月20日。。由此可知,第三期應已印出并有所流通?;蛟S是因為第三期付印之時,慶生社已離開天津,馬祥麟等人并未讀到,因此只留存了出版兩期的記憶。

《馬祥麟??穬善诘慕Y構,大體包括照片、序、正文、跋、劇評、啟事,這一排列,除了照片、報刊摘錄的劇評外,與晚清的花譜結構(9)么書儀:《試說嘉慶、道光年間的“花譜”熱》,《文學遺產》2004年第5期。相似。其內容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其一為品鑒贊美馬祥麟的色藝,兼及昆曲之歷史與命運。如馬仲瑩在《贈馬郎祥麟》的同題詩里寫到:“風姿宛肖女兒身,秀麗云郎得替人,雛鳳聲清逾老鳳,嶄然頭角見祥麟?!痹谄疯b里,作者們將馬祥麟與昆弋班已成名的名伶如韓世昌龐世奇相提并論,也勉勵其追步京劇“四大名旦”。王蟫齋的《贈馬郎祥麟》詩里,前兩首對馬祥麟的色藝做了描述,后兩首云:

姓名何讓馬仙期,雅趁嬌喉笛一枝,漫羨韓龐聲譽好,后來居上更無疑。

能使名流眼盡青,歌聲嘹亮態娉婷,梅程荀尚誰堪伍,步上氍毹斗尹邢。

這些書寫將馬祥麟放置于古今名伶的行列之中。

其二為述吳子通為馬祥麟征詩之事?!恶R祥麟??防镏T詩及序里多涉此因緣。值得注意的是,《馬祥麟??分?,使用“馬郎”之稱呼,多首詩皆使用“明童”“云郎”“紫云”的典故,如在《馬祥麟??さ谝黄凇酚小顿涶R郎祥麟》的同題詩,其中有署名“苦存老人”的一首:

明童綽約女兒妝,爭說蓮花似六郎,一闕霓裳羽衣曲,只疑瑤圃宴西王。

兒家碧玉想前身,燕舞鶯歌妙入神,祝汝韶齡前路遠,紫云迴曲有傳人。

《馬祥麟??さ诙凇防锏姆轿递蹲油ㄏ壬娛抉R郎曲賦此以博莞爾》云:

曾向新欣顧曲來,祥麟歌舞信天才,龐郎已倦韓伶隱,繼起應從馬上推。

梅花百首換云郎,贏得詩人興欲狂,觀樂欣逢吳季子,一聲雛鳳竟飛黃。

可知《馬祥麟??防锏淖髡咭嗍菍⑦@些詩文、自己的寫作行為、吳子通與馬祥麟之間的因緣自動列入花譜傳統。

從《馬祥麟??返男沃苼砜?,裝幀比較簡單,是在報館附印的鉛字印刷品。兩期內容皆以詩詞為主,第二期增加了摘錄的四篇報刊劇評,與同時期梅蘭芳程硯秋等皮黃名伶的花譜及??啾?,內容顯得較為單一,篇幅也比較薄,可視作是兩本以馬祥麟為主題的詩詞酬唱集。

二、詩人與伶人:《馬祥麟??返闹谱?/h2>

《馬祥麟??返闹谱髡邽閰亲油?。吳子通的生平尚少有人述之,從現今所能查到的行跡來看,吳氏籍貫為廣東南海,曾在北京任職,與嚴修的堂弟嚴臺孫交好。1917年9月,《漢文京津泰晤士報》創刊時,吳子通任副編輯,編副刊“快哉亭”。1925年,他還被稱作“《漢文京津泰晤士報》主筆”(10)《通信欄》,《新新特刊》1925年第1期。??途佑谔旖?,被稱作“津門名士”“南海詩翁”。吳子通生平活動里較為顯著的有二種:其一為參與及組織天津城南詩社等文人團體的雅集活動;其二為在報紙副刊上發表詩文,以戲劇、談往、唱酬類為多。

吳子通與馬祥麟的相識,是在慶生社到天津演出之時。某次觀看慶生社演出后,馬詩瘤、馬仲瑩二人舉行雅集。馬氏兄弟出身河北安新的愛好昆曲的家族,亦是天津城南詩社成員。此次雅集,大約是馬氏兄弟因為同鄉之誼,為慶生社尋求支持、擴大影響而舉行。

雙柏在《馬郎曲 有序上》的“序”里描述了這段緣分的開端:

南海吳子通先生偶往觀劇,遇安次詩人馬詩瘤、仲瑩昆仲,馬氏與祥麟為同鄉舊識,因為吳翁介,一見驚為奇才?!?/p>

在《馬祥麟??さ谝黄凇防?,吳子通撰《馬郎曲》,所述更為具體:

本月五日,與龐伶同獻技于天津新欣舞臺,扮相俊麗,身段姿態,足與韓、龐媲美。做工細膩,雖嗓音微窄,然以年齡尚稚,未足病也。能演之劇,達二十余種。顧曲家咸稱譽不置。余乍見,即驚為可造之才?!?/p>

丁鈍庵于其詩《贈馬郎祥麟》后述及此次雅集:

旅津名流,征君朱燮宸先生,絲竹東山,周郎顧曲,頃約昆曲藝員陶、龐、馬諸君,趙幼梅、馬詩瘤、吳子通、王伯龍諸先生,假蜀通雅集,酒后清歌,余韻繞梁,誠盛會也,余歸賦三絕,分以贈之。

宴飲之際,聆歌吟詩,正是雅集的題中之義。而《馬祥麟??さ谝黄凇防镱}詠馬祥麟及述吳子通馬祥麟事的一批詩歌正是出自此種唱酬之場合。

《馬祥麟??さ谝黄凇返淖詈笠黄獮椤奥摼洹?,題為《觀馬郎祥麟度曲有作》,所謂“聯句”,即是由參加雅集者共同完成。詞云:

觀馬郎祥麟度曲有作 (聯句)

一雨生微涼,雅集邀群公(子通)

言尋慶生社(振氏)

高樓凌碧空(伯弢)

天半起笙歌(子通)

綺窗來清風(致淇)

滿堂顧曲客(西園)

審音推吳翁(中介)

賞識多良工(少伯)

馬郎擅歌舞,妙曼儀態豐(致淇)

余音繞畫梁,翩翩若驚鴻(吉貞)

一曲歌未終,鼓掌聲欲聾(聘儒)

古調茲可愛,斯樂洵無窮(子通)

這首“聯句”詩描述了從觀劇到雅集的情景,不啻繪出了此次雅集的全景圖。綜合以上詩文之敘述可知,1933年5月5日,慶生社在天津新欣舞臺演出。演出之后,馬氏兄弟邀請慶生社龐世奇、陶顯庭、馬祥麟等伶人與吳子通、趙幼梅等名流雅集。席間,龐世奇、陶顯庭、馬祥麟演唱昆曲,而參與雅集的文人則當場或事后題詩吟詠。其中,因為馬氏兄弟與馬祥麟為老鄉,不僅將其藝名由“馬祥瑞”改為“馬祥麟”,還特別為之征詩。而吳子通參與了此次觀劇與雅集,因之與馬祥麟相識,并在馬氏兄弟之后繼續征詩,擴大征集范圍,仿效花譜傳統,印制專集,從而造就了這一樁“詩人與伶人”的佳話。

在相識并確定“捧角”之后,吳子通一方面為馬祥麟延師請友,為之鼓吹;另一方面繼續征詩,印制花譜,力圖制造馬祥麟作為名伶的地位。在眾多追述中,吳子通介紹寓居天津的江蘇曲家童曼秋給馬祥麟教曲之事被反復提及,作為馬祥麟好學上進、具有名伶之潛質的事例。吳子通在《馬祥麟??さ谝黄凇返钠住恶R郎曲》里,如此提及:

每日劇散后,即從昆曲名家童曼秋先生及許君詒甫、承甫昆仲,研習曲本。而名笛家徐惠如為之按奏。諸君純盡義務,蓋皆重其為人也。祥麟更于清晨靜夜,手執劇本,沈潛玩索。雖燈昏室小,炎暑郁蒸,不顧也。且于其間為同社某伶授曲。晨夕勤劬,幾無閑晷。其刻苦自勵,有如此者。嗚呼!成名非易事也,如祥麟者。茍能孜孜不怠,終始如一。其前程烏可限量哉!

《水法》第三十二條僅規定了向環境保護行政主管部門提出限制排污總量意見,沒有與《水污染防治法》規定的污染物排放總量控制制度和水污染防治規劃及落實相銜接,從而導致水域納污能力和限排意見無法有效落實。在實際工作中,即便是在三峽庫區,水域納污能力和限排意見已經經過了相應程序,但由于《水法》與《水污染防治法》的協調問題,約束力仍顯不足,遲遲得不到落實。

而在多年后,另一篇《馬郎曲》(11)雙柏:《馬郎曲 有序上》,《新天津畫報》1939年3月20日。述其事,則更提及這些是出自吳子通的安排:

(吳子通)一見驚為奇才、詢其所學尚有瑕疵、因托昆曲大家童曼秋為之講授、每星期在童寓兩次,吳翁亦在旁督飭,而祥麟是時亦能刻苦力學,日則演戲,夜則宿舍研習,雖燈昏漏盡猶未已、今日之成績,蓋基于此矣。

童曼秋教授馬祥麟,其事與著名曲家吳梅教授昆弋伶人韓世昌類同。吳梅給韓世昌教曲,不僅僅是訂正字音、傳授唱法,更是使韓世昌獲得了超出其他昆弋伶人的象征。同樣,在來自江蘇的名曲家童曼秋等人的悉心教授之下,馬祥麟也獲得了超出慶生社其他伶人的象征資本。兩篇同述其事的文章,相隔數年,敘述并見證了馬祥麟是如何被“制造”為昆曲名伶的過程。

不僅延請名曲家來教授馬祥麟,吳子通還多方邀請名家觀看馬祥麟的演出,并為之題詠揄揚。如身處北平的文史學者張次溪,曾于1928-1930年間在天津工作,此時受聘于國立北平研究院,從事北京風土的調查與研究。在《馬祥麟??さ诙凇防?,張次溪撰有《贈馬郎祥麟》一詩,其引子云:

近公以書抵余,為歌兒馬郎征詩,余讀公??蠼^句,……而推重馬郎如此其至也,爾者馬郎來平鬻技,持公函介訪,余獲瞻豐采,彬彬有儒者風,絕非時下伶工,徒以艷媚動人也,乃為詩張之,并志此以見吳公不輕許人,馬郎幸自愛,永保令譽,毋負吳公期許。

張次溪之為馬祥麟題詩,正是吳子通運用其人脈關系進行征詩與介紹的“成果”。在張次溪的詩里,不僅描述了吳子通與馬祥麟之緣,對馬祥麟的藝業也多方贊美。

……晚到四明園,揩目睹芳影。欣聆胖姑曲,藝實臻妙境。座中許用晦,(是夕番禺許守白先生在座與余言馬郎藝術絕佳,真不易才。許與吳梅同為詞曲大家)詞林早馳騁,拊手嘆觀止。獲此豈非幸,吾獨悲感多,昆曲今誰省,馬郎技雖精,曲高寡和郢?!?/p>

1935年,一則關于馬祥麟信奉佛教密宗的介紹與贊美引發了一次小風波。起因是吳子通在《大公報(天津版)》上發表《昆旦馬祥麟忽為密宗教徒 搖身一變為喇嘛 昆弋班中之奇事》一文(12)《昆旦馬祥麟忽為密宗教徒 搖身一變為喇嘛 昆弋班中之奇事》,《大公報》(天津版)1935年9月16日。,編者按云:

昆旦馬祥麟,為昆弋社中后起之秀,色藝均佳,頗為一班名流所推許。最近不知以何因緣,忽有班禪弟子羅桑擾顛,收之為徒,高冠博袖,儼然成一小喇嘛矣?;浿忻繀亲油ㄊ?因特為作一小傳,并出示其與乃師作喇嘛裝合影,此不僅為昆弋社中之奇聞,抑亦京劇界之異事。

在吳子通所撰的《薄伽鳩摩羅小傳》里,

……色藝雙絕,聲譽鵲起。曩歲奏技北平,有班禪弟子羅桑擾顛見之,以其生具慧根,收為徒,教誨備至,為易其名曰。薄伽鳩摩羅,譯梵語,即所謂有德高尚童子也。授徒之日,舉行于白塔寺大躍,與會僧侶,及善男子善女人,群集觀禮,備極一時之盛。祥麟冠喇嘛冠,服喇嘛服,儼然一善知識之佛弟子,觀眾莫不歡喜贊嘆,以為與佛有緣焉?!?/p>

《大公報(天津版)》上的編者按與吳子通文章顯然都出自吳子通之手。如此自問自答,大賣關子,無疑是為了渲染馬祥麟信奉佛教密宗這一件“大新聞”。馬祥麟信奉密宗之舉,原是吳子通所介紹,大約也是如介紹童曼秋張次溪等人給馬祥麟一般。但在報端大張旗鼓進行宣揚,并刊登馬祥麟與其師的喇嘛裝照片,應是吳子通再一次為馬祥麟所做的廣告。同時,吳子通在《天津商報畫刊》也刊載了馬祥麟的喇嘛裝照片(13)《昆旦馬祥麟喇嘛僧裝》,《天津商報畫刊》1935年9月24日。,并附文《薄伽鳩摩羅像贊》贊美。不料此舉遭到讀者質疑。半月后,《大公報(天津版)》刊登楊真的文章《為昆旦馬祥麟出家事質疑》(14)楊真:《為昆旦馬祥麟出家事質疑》,《大公報》(天津版)1935年10月2日。,提出馬祥麟既然已出家、“仍日日粥歌于小廣寒”“是否犯戒”的質疑,并懷疑“師弟”(羅桑擾顛與馬祥麟)其實并未出家。

在上海的小報《戲世界》上,有人評述這一質疑事件,認為“據理揣測,羅桑擾顛之收馬伶為徒,斯不能以出家論之,蓋屬俗家記名為徒之意”又以《思凡》為“警世劇”,而馬祥麟演《思凡》“不啻代表一般犧牲于佛教沙門之尼僧大聲疾呼”,因此,“演劇與信佛似無若何沖突”。(15)遜梅:《馬祥麟出家問題》(下),《戲世界》1935年10月9日。

吳子通隨后也撰文《論伶人之地位與佛教之廣大》(16)吳子通:《論伶人之地位與佛教之廣大》,《大公報》(天津版)1935年10月14日。來進行辯護,認為“佛門廣大,雖禽魚鳥獸蛇蟲鼠蟻,均可皈依,何況人類。且奉佛不必一定出家……則伶人亦何不可為佛教徒,不出家,一面唱戲,一面奉佛?推之士農工商,亦可如是如是,以此見佛門之廣大也?!?文末補充信息云:

昨又接北平友人來函云,馬祥麟之皈依,與落發出家者不同,而皈依亦與受戒亦自有別,馬生皈依之日,系行受經典禮,非行受戒禮,不比落發出家作和尚也。唱戲原為馬生本業,倘因皈依佛教即棄其本業,又何以為生,若謂唱戲之人,不得入諸佛之門,則固未之聞也等語。

吳子通介紹馬祥麟認識喇嘛教僧人,又以馬祥麟信奉佛教密宗作為宣揚之手段,在報端進行渲染,反而遭到質疑,雖然這一風波旋起即滅,此后并未見繼續討論,但馬祥麟信奉佛教密宗,并追溯其有慧根之類的演繹,依然偶有提及,如1937年,在《天津商報每日畫刊》第22卷23期上的關于方地山的悼念???,吳子通特別提供了馬祥麟用藏文寫的六字真言,并交代說“地山先生平日賞識祥麟,頗有知音之感,故祥麟除挽以詞外,復寫此真言為之祈?!?。

在吳子通與馬祥麟相識的十年間,二人常相往還。吳子通在天津報刊上經??顷P于馬祥麟的劇照及詩文,譬如在《天津商報畫刊》的《戲劇???三)》上,即有一幅“昆旦馬祥麟便裝造像”,注明“子通贈刊”。在《天津商報畫刊》的《戲劇??诙迤凇だサR祥麟專葉》上,不僅有吳子通撰寫的新一版《馬祥麟小傳》,有吳子通約請或征集得來的關于馬祥麟的詩文與劇評,還有馬祥麟照片多幅:“馬祥麟游園驚夢劇照”“馬祥麟思凡戲裝造像”“馬祥麟百花點將劇像”“馬祥麟拷紅劇影”“愛好中國文藝及昆曲之北大教授艾克頓君與馬祥麟合照”“班佛信徒羅桑擾顛與其弟子薄伽摩羅(即祥麟)合影”。并注有“以上照片均吳子通君贈”。這一期的以馬祥麟為主題的戲劇???,相當于此前吳子通所印制的《馬祥麟??妨?,只是由獨立的印刷品變成了報紙副刊。1939年7月7日,《新天津畫報》刊登了一幀照片,題為“詩人吳子通先生與昆曲名伶馬祥麟合影”。1939年12月3日,馬祥麟的父親馬鳳彩去世。三天后,《戲劇報》刊載《昆班名宿馬鳳彩逝世》一文,提及“津門名士吳子通等均有賻贈”。

1944年1月16日,吳子通去世。李擇廬撰挽詩云:

有靈但求文字,數千里槖筆遠來,

自經嚴叟云亡,別覓知音惟顧曲。

工詩難解窮愁,廿余載債臺高筑,

難得玉郎念舊,無聊晚景已窮途!(17)李擇廬:《挽吳子通先生聯》,《新天津》1944年3月8日。

此詩概述了吳子通的生平境況,吳氏的窮愁潦倒,吳氏與嚴修的交情,最后一聯“難得玉郎念舊,無聊晚景已窮途!”即是言馬祥麟吳子通之事。這應是對于“詩人與伶人”的最后亦是最好的注腳了。

三、天津城南詩社與《馬祥麟???/h2>

《馬祥麟??返闹谱?,是馬祥麟從昆弋班里的普通伶人躍升至名伶的重要一步。在1933年5月慶生社重新到天津演出的新聞里,馬祥麟最初并不被關注,其名字要么被忽略,要么僅僅提及。此時慶生社被關注的中心是龐世奇(18)顧誤:《慶生社卷土重來》,《天津商報畫刊》1933年5月27日。此文的副標題為“龐世奇別來無恙”。。隨著吳子通對馬祥麟的“捧角”,馬祥麟之名開始被提及、被稱贊。1933年6月12日在《大公報》上刊載的一篇文章,將馬祥麟與侯永奎、孟祥生三人列為“慶生社后起三秀”(19)《慶生社后起三秀 馬祥瑞·侯永奎·孟祥生》,載《大公報》(天津版)1933年6月12日。。馬祥麟不僅擁有名士為其編撰的花譜《馬祥麟???,而且“昆曲名伶”“昆劇名旦”馬祥麟的劇照、題贈給馬祥麟的題詩、評論其劇藝的劇評常常見諸報端,馬祥麟漸漸進入昆曲名伶行列了。

不同于擁有權勢的官員、或財力雄厚的商人、銀行家,可以憑借其實力來“捧角”。作為一介“寒酸”文人的吳子通,如何運用其力量,來達成這一目標的呢?在晚清以來的花譜傳統里,花譜的制作,多為下層文人所撰寫,往往借助于文人團體的傳播,書坊的運作,或者旅行指南、城市導覽之類的商業流通,使花譜成為一種制造名伶的重要文本。么書儀在對晚清花譜的作者構成的分析中,指出花譜作者及其同好,大多是“久居京師,流連都下的外地人”(20)么書儀:《試說嘉慶、道光年間的“花譜”熱》,《文學遺產》2004年第5期。?!恶R祥麟??返闹谱髋c傳播,則是依托于天津的文人團體——城南詩社。

城南詩社由嚴修于1921年在天津成立,1947年結束,其活動時間長達26年,會員先后有二百余人(21)王振良:《八里臺的當年風雅——〈城南詩社集〉整理前言》,《記憶的碎片 津沽文化研究的雜述與瑣思》,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6年,第6頁。關于城南詩社的成員,因其持續時間較長,人數并無確切統計。該文認為有二百余人,研究者一般認為至少有一百余人。,是民國時期北方的重要文人團體?,F今關于城南詩社與舊體詩詞的創作、與天津的城市空間的關系已有少許研究,近年來陸續出版的《津沽名家詩文叢刊》整理出版了城南詩社的多位名家的詩文,對于認識這一文人團體更有裨益。

城南詩社的產生,與辛亥革命之后天津寄寓著一大批文人遺民有關,其成分混雜,但是大多出身上層,有“息影遺老、在野名流、在職京官縣令,也有地方縉紳”(22)齊植璐:《天津近代著名教育家嚴修》,《天津文史資料選輯》(第二十五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38頁。,《民國天津文人結社考論》(23)楊傳慶:《民國天津文人結社考論》,《文學與文化》2017年第1期。一文描述:

城南詩社成員多為流寓津門的知名人士?;驗橄⒂斑z老,如章鈺、徐世光、華世奎,后又有金梁、章梫等;或為北洋新貴,如教育總長章士釗、眾議院議長王揖唐、河北省教育廳長李金藻、天津縣長陳誦洛等;或為地方縉紳,如嚴修、趙元禮、林墨青、王守恂等;又不乏富商巨賈及學界名流,如管鳳和、方爾謙、孟廣慧、步其誥等。詩社社員身份的復雜,體現出城南詩社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偟膩砜?,城南詩社社員年長者頗多,……前清科甲出身者頗多,像劉春霖是光緒甲辰科狀元,郭則沄、王守恂、章鈺等也是進士出身。在北洋政府從政者頗多,除上列者外,像李國瑜、劉賡垚、馮問田、于振宗、陳寶泉、謝崇基等都在政府中任職。

城南詩社是一個涵蓋北京天津及其周邊的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的文人圈子,其影響范圍也以此為核心而擴散。城南詩社的創建人嚴修,出身鹽業世家,曾任貴州學政、學部侍郎,后寓居天津,創辦南開中學、南開大學,在實業與教育方面有很大影響。嚴修之所以創建城南詩社,大約也是因為隨著天津流寓文人的聚集與往來,詩文酬唱活動逐漸增多。王武祿述“按詩社之始,起于三數人文酒之宴,嚴范孫先生實倡之。嗣以迭為賓主,不勝其煩,乃改為醵飲之舉,期以兩星期一集。柬則遍延,到否悉任其便。然每聚,多則二十余人,少亦十余人。其逢佳節勝區,另有召集,不在斯列?!?24)王武祿:《城南詩社集序》,《城南詩社集》,自印,1924年,第1頁。而陳誦洛在《蟫香館別記》里將城南詩社之成因歸于存社的征詩活動,“林墨青庚申(1920年)立存社,日課詩文,吳子通、王緯齋、李琴湘遞膺冠軍。公顧而樂之,乃于次歲倡為城南詩社,聲應氣求,先后入社者頗眾(25)陳誦洛:《蟫香館別記》,《陳誦洛集》,揚州:廣陵書社2011年,第332頁?!?。所謂存社,是由嚴修贊助,林墨青在《社會教育星期報》(1929年更名為《廣智星期報》)上發起的征集詩文活動。由此可知,由于報端的征詩征文,以及天津文人之間的詩文唱酬,直接引發了嚴修創辦城南詩社這一文人團體。

城南詩社的活動以雅集為主,如王武祿所述,包括“兩星期一集”的定期雅集與“佳節勝區”的不定期雅集。雅集活動以詩文酬唱為主要內容,“必有飛箋走筆,賭酒敲詩,題贈唱和,拈鬮分韻,也有時為射復、詩鐘之戲”(26)齊植璐:《天津近代著名教育家嚴修》,《天津文史資料選輯》(第二十五輯),第39頁。。除寫詩外,唱曲聆歌也必不可少,陳誦洛在《今雨談屑》里憶及此種宴飲之樂:

……介田善皮黃,效法譚鑫培,又周支山學黃潤甫,得其神似。癸甲之際,每逢社集,二君者更迭為歌,一臺二妙,正難軒輊。蓋吾社之有孟九周三,猶宋詞家之有秦七黃九矣。吳侶伊黎雅亭皆能昆曲,劉嘯東能以管韞山八股翻作時調,激越處如聽漸離之筑,如聞雍門之琴,雜記于此,亦以見一時之盛也。(27)陳誦洛:《今雨談屑》,《陳誦洛集》,第235頁。

城南詩社的活動,除了詩文唱酬外,其雅集活動的報道、照片及詩文往往也見諸天津地區的報端,記述其事,從文人雅集到報刊的輿論空間,進一步形成了城南詩社這一文人團體的活動空間。

在城南詩社里,吳子通處于一個次中心的位置。城南詩社成立之初,因為他與嚴修及其堂弟的交好,成為雅集活動的主要成員和組織者之一。王揖唐云:“津門城南詩社,范老實主之,吟侶甚盛,頗多舊識。報載《城南十子歌》,直可作小傳讀也?!?28)王逸塘:《今傳是樓詩話》,大公報社出版部1933年,第181頁。王逸塘即王揖唐?!冻悄鲜痈琛防锼小笆印睘閲佬?、王守恂、章鈺、顧祖彭、趙元禮、劉賡垚、吳壽賢、李國瑜、王漢章、陳誦洛,是這一時期城南詩社的主要且活躍的成員。其中,吳壽賢便是吳子通。

1929年,嚴修去世。此后城南詩社以趙元禮、陳誦洛、李金藻等人為中心,仍然繼續活動,吳子通也是主要參與者之一。雅集的地址,先后更改多次,據《十年來之城南詩社》(29)《十年來之城南詩社》,《北洋畫報》1936年7月7日。一文,1931年天津事變至1936年7月,城南詩社的固定雅集地點為法租界蜀通飯莊。而吳子通、馬氏兄弟與慶生社諸伶的雅集也正是在蜀通飯莊,當屬城南詩社的雅集活動之一。

參與此次雅集的諸人,在《馬祥麟??さ谝黄凇防镒珜懺娢恼叽蠖鄶凳菂⑴c此次雅集的文人,計有吳子通、朱遠明、張芍暉、苦存老人、馬仲瑩、孫性生、張吉貞、馬詩癯、袁聘儒、金致淇?!恶R祥麟??さ诙凇返淖髡哂型跽呦?、高彤皆、孫師鄭、蔡公湛、佟池暉、張次溪、李擇廬、曾公贊、方蔚莪、王蟫齋、方真率、黃一士、徐一達、趙幼梅、孫性生。其中既有參與雅集的文人,亦有參加征詩、投稿的文人。

在《馬祥麟??さ谝黄凇?,《贈馬郎祥麟》的同題詩里署名“苦存老人”的一首,亦見于《天津商報畫刊》第9卷第6期(1933年8月7日),署名“子通”??芍啻胬先思磪亲油ǖ幕?。

查對報刊及書刊里的城南詩社成員名單,可知:

1924年《城南詩社集》里載有作者63人,其中有趙幼梅、方蔚莪、吳子通(苦存老人)。

1929年《城南詩社小傳》載有成員69人,其中有張芍暉、馬仲瑩。

1933年《癸酉展重陽水西莊酬唱集》載有作者14人,其中有高彤皆。

1934年4月3日,《本市城南詩社廿三年春節團拜紀念攝影》(載《北洋畫報》1070期),其中有朱遠明、高彤皆、趙幼梅、李琴湘(李擇廬)、馬詩瘤、張芍輝。

1941年《城南詩社同人集影提名紀年》載有26人,其中有張吉貞、金致淇。

據以上統計,《馬祥麟??穬善诘淖髡?3人,已查得明確屬于城南詩社的成員11人。非城南詩社成員,但常在平津報刊參與詩文酬唱的有9人:袁聘儒、孫師鄭、蔡公湛、佟池暉、張次溪、曾公贊、王蟫齋、黃一士、徐一達。使用筆名,尚未確知其身份的3人:王者香、方真率、孫性生。

由此可知,吳子通策劃、編輯《馬祥麟???,實屬“捧角”的花譜傳統。在《馬祥麟??さ谝黄凇返姆獾?,吳子通撰《??【透揭孕≡姟罚?/p>

隕星五載憶嚴灘,老驥能逢伯樂難,霜鬢江湖太蕭瑟,論交今始到伶官。

潦倒窮酸一秀才,居然捧角亦奇哉,金錢文字誰輕重,付與旁人仔細猜。

張次溪得到吳子通的贈刊,以及書信征詩,在《馬祥麟??返牡诙诶?,由此詩發起感慨:“知公之不忘嚴翁,而推重馬郎如此其至也?!庇趨亲油ǘ?,嚴修與馬祥麟代表著他客居天津的兩個階段,前者是吳子通受嚴修知遇之恩,后者是他“捧角”馬祥麟。將二者關聯在一起的平臺,便是城南詩社。城南詩社由嚴修發起,匯集了天津的名流人士,此后成為吳子通客居天津的主要人際網絡。而將一位初出道的昆弋伶人馬祥麟“捧角”為昆曲名旦,吳子通也自然借助于城南詩社的雅集場合與人脈關系。

城南詩社的組織、活動及影響,自1933年前后有所變化,1924-1929年之間,依賴于嚴修的影響力,進行聚會與詩詞酬唱,在出版、推廣方面較少關注,更近于小圈子的文人聚會。自1933年之后,隨著繼任者的策劃,城南詩社開始以重陽雅集為主題,舉辦具有儀式感的大型活動,城南詩社的雅集報道及詩文,往往迅速見諸天津報端,成為影響天津城市文化的一部分。(30)黃育聰:《城南詩社、地域認同與現代天津文化空間的轉換》,《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8年第1期。以《天津商報畫刊》為例,在1933-1936年間,《天津商報畫刊》的《戲劇??凡粌H出版了一期馬祥麟的???,而且總計發表了18篇以馬祥麟為主題的新聞、詩文與照片。其中登載最多的時間是1935年,共13篇。這些絕大多數是吳子通供圖或約稿?!短旖蛏虉螽嬁穭摽?930年,是《天津商報》的附刊,很受知識階層的關注(31)侯福志:《葉庸方與〈天津商報〉》,《天津民國的那些書報刊》,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09年,第13頁。該文提及“畫刊以小說連載、影劇動態為主要內容,吸引了一批中上階層人士”。。其主編為小說家劉云若,他此前在《北洋畫報》擔任主編,富有編畫刊的經驗。曾舉辦“四大名旦”評選的沙大風也曾在《天津商報畫刊》的《戲劇??窊沃骶?。吳子通提供馬祥麟資訊并發表的《戲劇???,其主編為伯龍。伯龍即王伯龍,從事電影行業,1933年加入城南詩社,1934年初來天津,曾創辦《天津商報周刊》,主編《北洋畫報·電影???。

報紙副刊給予城南詩社成員更大的活動空間,副刊上不僅僅報道城南詩社的雅集活動,而且組織征詩征文活動、發表詩文,作為雅集活動的延伸與擴大。吳子通在《北洋畫報》《天風報》《天津商報畫刊》《新天津畫刊》等報紙副刊上進行征詩、發表關于馬祥麟的劇評、照片及軼事新聞,這和在戲院里隨票分發的《馬祥麟??废啾?,更是一種有效的傳播與“捧角”的輿論場。

本文討論的是北方昆曲史上的一部珍貴花譜《馬祥麟???。這部花譜少有人知,但是對了解昆弋班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演劇較為重要,它是昆弋班繼韓世昌、白玉田、龐世奇之后,又一名旦馬祥麟成名的重要原因?!恶R祥麟??返闹谱髡?,是寓居天津的文人吳子通,他通過城南詩社這一文人團體,借助于商業報刊的傳播,從而實現捧紅馬祥麟的目標?!恶R祥麟??返膬热菀栽娫~酬唱為主,對馬祥麟的演藝起到褒獎與廣告作用,這一特點實際上承襲了晚清以來的花譜傳統。文人對伶人的“捧角”,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天津,因報刊所開拓的城市文化空間,借助花譜傳統繼續發揮其功能,但是已與晚清時期的花譜制作者及“同好”群體有所不同:其流通方式不再是通過書商與市場,而是在花譜制作之外,更借助于報刊所形成的城市文化空間,以征詩與詩文酬唱的形式來構成一種“放大的花譜”?!恶R祥麟??返闹谱饕约耙劳械娜穗H網絡,不僅呈現了昆弋在彼時的處境,其贊助者的階層及其運作方式,也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花譜傳統延伸至民國的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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