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的安全發展

楊靜

摘 要：“安全”一詞已經從一個個具體的社會生產、生活領域當中抽象出來，成為描述整個社會進程的一個范疇?！鞍踩l展”就是把風險降到能夠保證主體基本生存和發展的程度。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呈現出沖突劇烈性加劇，整體復雜性加深，走向未知性增加的根本特質。這些根本特質，既為安全發展帶來挑戰，又帶來可能性。我國應充分把握“變局”，樹立“以人為本”安全發展理念，建立健全安全發展體系，在實踐當中把握安全與發展的關系，保障人民的生存和發展，并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國際社會的安全發展做出貢獻。

關鍵詞：百年未有大變局;安全發展;復雜性;人類命運共同體

中圖分類號：D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21）07-0030-05

“安全”一詞廣泛應用于社會各個領域。早在1989年我國就發布了《安全科學學科體系及其發展狀況》，將安全視為一門科學，并進行了學科體系的構建。強調“生產與安全是分不開的”[1]，也間接指出了安全科學與經濟和社會的關系：傷亡事故等損失將產生不可忽略的社會影響，有損于社會主義中國形象。在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當中，“安全”一詞出現了38次，涉及國家主權和利益安全、政府監管安全、糧食安全、投資安全、技術安全、公共安全、能源安全、生態安全、對外開放安全等等?！鞍踩币呀洀囊粋€個領域，一個個具體的社會生產、生活當中抽象出來，成為描述整個社會進程的一個范疇。

一、安全與安全發展的含義

究竟何為安全？第一，就“安全”的詞典意義來說，它是一個形容詞，解釋為“沒有危險，平安”。既然是形容詞，那他就有修飾的對象，在不同的具體語境當中，便對應著不同的對象。第二，“安全”在特定語境下的含義，即理論語境下以及實踐語境下。在理論語境下，“安全”是發展哲學的一個范疇，也是一種方法論。在實踐語境下，安全發展的主體是國家和人?？腕w則是不同的對象，但從根本上來說也是人，“安全”就是使人民平安生活，使人類整體減少危險。第三，為了更深刻地理解“安全”，需要將它的對立面“危險”納入討論?！鞍踩笔窍鄬Φ?，在不同的層面，“安全”一詞有著不同的具體含義，概括起來，“安全”指的就是把風險降到可容許的程度。

那么，這個“可容許的程度”又是什么程度呢？這就要從發展的角度來進行規定，這也是“安全”與“發展”密不可分的地方。2016年4月1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當中，論述了正確處理安全和發展的關系。他指出，“安全是發展的前提，發展是安全的保障，安全和發展要同步推進”[2]。安全是發展的基本條件，安全是為了更好的發展，是為了防止發展過程中的顛覆性錯誤的應有之義。發展則是安全的保障，發展追求的是個人、群體和社會的安全感，二者互為條件，互相促進。沒有安全的發展是盲目冒進，沒有發展的安全就是守舊自封。所以這種“可容許的程度”就是能夠保證基本的生存和發展，“安全發展”就是把風險降到能夠保證主體基本生存和發展的程度。

那么是不是有了安全就能發展，有了發展一定會帶來安全。答案顯而易見，不是的。安全是發展的必要條件，發展也是安全的必要條件，但從一定階段來看，安全不一定促進發展，發展也不一定帶來安全，安全與發展并非完全同步。在生產領域，安全發展階段理論給出了一個答案：“從宏觀上看，安全生產與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之間存在倒U形規律特征，不同的經濟社會發展階段具有不同的安全生產發展階段?！盵3]這給予安全生產事故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關系一個科學的揭示。那么人類社會的安全發展是否符合此生產發展階段理論呢？也很明顯，不符合。社會的發展并不是隨著經濟社會的不同發展階段，先是安全性高，再進入安全性極低的階段，再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進入安全性較高的階段?？疾烊祟惿鐣l展的歷史，在原始社會人的安全是比較低的，僅僅在自然界的力量面前，都顯得非常無力;進入工業社會，生產力水平提高，人的安全是有所提升的，但世界戰爭卻又成為人類安全提升過程中的大災難;現代社會，則是高風險與高安全相伴而生。所以從總體上來看，安全水平與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進程是一致的，并不是倒U形，都是從低到高不斷發展著的?？v觀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歷程，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程度由低級到高級，安全水平也在不斷提升。

歷史地看待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實際上一切的發展都遵循著“趨利避害”的總體原則，“趨利避害”恰恰反映著對“安全”的追求。植物將葉子轉向陽面或陰面，都是為了自身的生長安全，為了生命的發展;“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追求的“利”也能夠給人帶來物質和精神上的安全，實現人的發展。整個人類社會從整體上往更高一級的安全，更高層次的發展進步。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當中，安全需求在金字塔的第二層次，他所說的最低層次的生理需求實際上就是馬克思指出的“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那就是“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4]，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根據馬斯洛的看法，安全需求是更高層級的需求，從他的理論結構來講是合理的。但根據“安全發展”的定義，把風險降到能夠保證主體基本生存和發展的程度來看，安全需求實際上貫穿在每個需求層次當中，說明安全發展也有一個從低水平向高水平的發展過程，生理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需求內含著安全與發展層次的提升。

當前，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高風險與高安全相伴，“?！迸c“機”并存，這是一個“變”與“不變”統一的發展進程。這種格局、這個進程有著獨特的表現及本質特征，決定了我國在應對這場變局當中必須堅持安全發展。

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表現和本質特征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普遍被視為是著眼于國家層面的論斷，是對國際各個方面變化的一個總體性論斷。相應地本文的“安全發展”也著眼于國際層面，聚焦于我國國家的發展，從世界的根本變化特征來討論我國安全發展。

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世界正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盵5]實際在2017年習近平總書記就指出“放眼世界，我們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2018年，在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開幕式上，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指出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表征：“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和文化多樣化深入發展，全球治理體系和國際秩序變革加速推進，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快速崛起，國際力量對比更趨均衡?！盵6]他也指出了一系列我們面臨的前所未有的挑戰。

不同的學者從具體的角度探討了“大變局”的不同的含義，王少泉認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有五大科學內涵，分別是“新一輪科技革命的推進加快重塑世界步伐”，“經濟全球化持續發展推進全球治理變革”，“世界多極化推進國際力量趨向平衡”，“大國戰略博弈推動國際體系深刻變革”以及“文明交流互鑒強化世界多元”[7]。權衡提出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六大現實表現，與王少泉對內涵的概括基本一致，不同的是他對經濟的變化的表述更為細致，指出了“新一輪貿易保護主義、‘逆全球化思潮的興起正在影響世界經濟格局的新變化”，“全球價值鏈重構與國際分工體系正在發生新變化”以及“全球投資貿易規則重構與經貿秩序正在發生新變化”[8]。國際關系學系學者史志欽論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呈現是也基本類似，他又補充論述了“國際安全挑戰多樣化和碎片化”[9]這一方面。

以上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內涵和表現的概括比較充分，但無論是政治上的多極化還是經濟上的逆全球化，亦或是文化上的交流日益深刻，都未從根本上觸及“變”的實質。從上面這些表征當中，應該再進一步抽象出更為本質的變化。這些本質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社會沖突的劇烈性加劇。國際社會處在一個急劇變化的時期，“整個社會的利益結構面臨著巨大的調整”，“既得利益者與爭取利益者之間的沖突日益凸顯”。既得利益者“往往會對當今社會的利益結構調整持反對的態度”，而“爭取利益者則希望通過利益結構調整來增加自己的利益”[10]。

張玉堂概括了利益沖突的三個發展階段：“對峙階段、威脅階段和暴力對抗階段”[11]，并且提出了利益沖突展開的層次，首先是生存方面的利益沖突，其次是享受方面的利益沖突，最后是發展方面的利益沖突。當前社會沖突的劇烈性加劇，就是因為很多沖突已經由對峙階段向威脅階段上升。利益沖突既包含生存層次，也包含享受和發展層次。盡管有這三個層次的劃分，但不能將這三者割裂。越是劇烈的沖突就越是包含的層次多。

新的利益體系一定會形成，但在這之前一定會有一段沖突加劇，“騷亂不安”的時期，當前就處在這樣的時期。根據事物發展呈螺旋式上升的規律來看，羅伯特·賴特認為世界將形成新的平衡狀態，其組織程度將更高于過去任何一段平衡時期[12]。

第二，社會整體的復雜性加深?！吧锱c文明的演變歷史是朝越變越復雜的方向進化”[13]。當代科學發展的前沿領域之一的復雜性科學正是發展復雜性的極好說明。復雜性科學是系統科學發展的新階段。系統科學的發展帶來了社會科學的發展。系統論除了解釋自然科學當中的研究現象，也能夠用與社會科學的研究當中——“整個人類社會是個共生系統”[14]。與復雜性科學相伴的，是社會發展的復雜性。羅伯特·賴特提出“‘非零和越復雜，越不易受到淘汰，因此進化的方向是‘越變越復雜”[15]。

朝著復雜性方向的演化，就是為了使社會得以保存。這種復雜性一方面表現為利益主體的增多，導致利益關系的復雜。尋求個人利益、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的主體都在增加。生產力水平是一定的，全球的利益總量是一定的，隨著新興經濟體的發展，發展中國家的迅速崛起，有更多利益訴求的主體增多，每一個主體都要求相應的利益，這就增加了利益協調的復雜性?！坝捎趯s譽、權力、或物質的欲望，人在同伴中尋求地位，他既不能忍受這些同伴，又不能忍受失去這些同伴”[16]。各種利益主體的存在不單單是因為對各自利益的追求，也是源于他人的利益需要。各種利益主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共同競爭，又不能徹底失去對方。2020年初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就是一個充分的說明，中國企業的停工停產導致世界各地一些其他企業也無法如期生產，個別國家欲借此將本國經濟與中國脫鉤。從根本上來看，這是違背復雜性的演化方向的，經濟的全球化，世界的融合是不可逆的大勢。但從表面來看，這又恰恰體現了利益的復雜性。另一方面，這種復雜性表現為利益的多元，這與利益主體增多相一致的。利益主體多元，利益訴求增加，經濟利益、政治利益、文化利益融合在一起，生存利益、享受利益和發展利益交織在一起。過去更多的是呈現一方面或一個層次的需求，相對簡單更容易解決，現代的這種復雜性是過去所沒有的。復雜性是“變”的一個根本性的特質。

第三，社會走向的未知性增加。首先，這種未知性是由已經形成的全球性的人類社會帶來的。這意味著國家、民族、個人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密切，形成全球的社會網絡。在這個網絡當中，單個要素的影響加大，任何一個足夠有力的要素的改變都有可能改變社會的走向。例如，過去社會也有病毒，但不會像今天的病毒對人類的影響這么大。伴隨著發達的交通網絡和頻繁的經濟文化往來，病毒在人們建立起來的全球網絡當中肆虐，流行病災難的不可控性增加。

其次，這種未知性是由新的全球性問題帶來的。全球性問題像是環境污染、資源短缺、局部戰爭、恐怖主義等等。每一個全球性問題都與整個人類社會的安全與發展密切相關，這些問題超越了國家和地區的界限，正因為這些全球性問題有待全球的共識和相應的方案，所以，它們帶來了更多的沖突，沖突增加了國際社會的未知性。哪一個問題沒有解決好，都可能產生更深的沖突。局部戰爭留給一些地區的貧困和難民，恐怖主義，生化武器的恐懼，就是一些全球性問題未妥善解決帶來的新問題。哪些錯誤的方案又將給人類帶來什么？人類自己制造的未知的問題可能還會有，都將影響發展的局勢。

最后，就我國的發展來說，這種未知性在于我國正在走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沒有現成的經驗供參考，“摸著石頭過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還在路上。中國用“經濟快速發展奇跡和社會長期穩定奇跡”，用成立70來年的成績證明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治理的優勢。然而，國家治理經驗還有待總結，在前進的道路上，風險和沖突也相伴而生。我國在國際社會當中的身份變遷，產生的影響增大，既帶來了安全發展的可能，也帶來了更多未知因素。任何顛覆性的錯誤都可能影響我國社會的發展進程，甚至是社會走向。所以不能放任國際形勢的變遷，而要積極參與國際事務，增加判斷力，增強影響力，化解風險，實現安全發展。

三、安全發展是應對變局的基本之策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這些根本性特征表現出了兩面性，既為安全發展帶來了巨大的挑戰，也為安全發展帶來了可能性?！鞍踩笔翘幱诎倌晡从兄笞兙种械膽兄x，也是中國應對變局的基本之策。

第一，社會沖突的劇烈性加劇是走向安全發展的必要條件?！安煌A級和政黨的利益沖突和斗爭是社會發展的動力”[17]?！鞍倌晡从兄笞兙帧笔巧鐣l展的必然，“變”的本質特質沖突的加劇，從另一方面來說，恰恰是推動社會向更高階段發展的動力，正是因為沖突，人們才更渴望安全發展，才會指引社會走向安全發展的方向。第二，社會整體的復雜性作為“變”的本質特征，也為安全發展提供了可能。利益主體復雜，利益訴求多元，決定了各個主體之間的牽絆和制衡也復雜化，保證了人類發展的安全性。第三，社會走向的未知性，也為安全發展提供了可能。正因為某個不經思考的舉動可能會帶來的毀滅性后果，讓人們能夠更加慎重，顧慮安全。

然而，這些“變”的本質特征僅僅是提供了安全發展的可能性。在實際的現實社會當中，總有為了一己私利，不顧他人利益甚至是整體人類利益的個人或群體，也總存在一些失控的因素影響著安全發展的進程。因此，對于我國而言，要深刻認識“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本質特征，從根本出發，牢牢把握安全與發展的關系，利用“變局”的劇烈沖突和社會變化的復雜性以及未知性，主動把握方向，將安全發展的可能性變為現實性，實現社會安全與發展的統一。

首先，應當樹立“以人為本”的安全發展理念。從“安全發展”的定義以及實踐可以看出來，“安全發展”就是把風險降到能夠保證主體基本生存和發展的程度。安全發展的終極目標是為了實現人的發展。安全發展必然要堅持以人為本的理念。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明確提出了“完善國家安全體系”，“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統籌發展和安全”要“以人民安全為宗旨”[18]。就國際社會而言，就是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追求本國、本民族的安全與發展時，也要兼顧其他國家、其他民族的安全與發展，不能為了一己私欲損害他方利益。

其次，建立健全安全發展體系。安全發展早就已經不僅僅存在生產領域，而是與人的發展的方方面面都有關。既然安全發展已經成為社會各個領域的體現，那么就應當進行系統化的安全發展，來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呈現的復雜性。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在提及社會治理時，指出“堅持人民安全、政治安全、國家利益至上有機統一。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政治安全為根本，以經濟安全為基礎，以軍事、科技、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健全國家安全體系，增強國家安全能力”。這是系統化思維，系統治理的體現。

最后，在實踐當中把握安全與發展的關系?！啊夥攀且环N歷史活動，不是思想活動”[19]，安全發展是一種實踐，不是思想活動。我國正在走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路，還處于探索當中，經不起任何顛覆性的錯誤，所以必須積極主動地參與構建新的國際格局，引領方向，主動作為。不能為了發展盲目向前，迷失在未來;也不能為了安全，裹足不前，抓不住未來的方向。安全與發展都遵循由低級到高級的演化過程，因此，提升安全發展水平，追求更高層級的安全與發展是符合發展規律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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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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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胡守鈞.社會共生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13.

〔17〕〔1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74.

〔18〕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文件匯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51.

（責任編輯 徐陽）

Great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 with Security Development

YANG Jing

（College of Marxism， Party School of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 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 The word security has been abstracted out from the concrete social production and has become a category to describe the whole social process. Security development can guarantee the basic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of the subject by reducing the risk. The world is undergoing profound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 which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ntensification of conflicts， the deepening of overall complexity and the increase of unknowns. These fundamental characteristics bring both challenges and possibilities for security development. China should set up the concept of "people-oriented" security development and establish a security development system. China will protect the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of the people，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and make contributions to the security and develop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by dealing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ecurity and development in practice.

Keywords： Security Development; Great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Complexity